读了不知道多少医书,救治了不知道多少病人的他如今对于自己儿子的病却还是只剩下最无奈的几个字,束手无策。
或许是自己的学医不精,如果能再去其他地方给沈梅寻几个名医呢?
沈君归这样想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当即,他就准备带着沈梅去其他地方看看。
临行的那一天,凌伏以来跟沈梅道别。
病痛的折磨让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此时的凌伏以已经穿上春装,沈梅虽然也换上了轻薄的衣衫,但是外面还是披上了一件厚实的披风。
聂试灯和江阁悬也来这里送沈梅一家三口,他们站在不远处静静的观望着。
凌伏以心中有一千句,一万句想要对沈梅说的话,但最后他却什么也讲不出来,凌伏以趴在沈梅乘坐的马车上的窗子旁,他拉着沈梅的手。
“沈梅,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以后会去找你的,或者你来找我也可以,你一定要平安康健……”说着说着,凌伏以眼睛里盛满了泪水,他看着沈梅,眼睛里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东西了。
沈梅用冰凉的手也紧紧的回握住凌伏以的手,“我会的,你也一定要开心。”
时候不早了,马车也开始行驶,凌伏以一边拉着沈梅的手,一边跟着马车跑,一直到沈梅掰开他的手,他才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对沈梅说:“沈梅,我会给你写信的!”
沈梅坐回马车里,他不敢再去看凌伏以一眼,他也没有回应凌伏以。
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经此一别,即是永远。
凌伏以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他终于不受控制的哭了,眼泪就像是卸了闸的洪水,顺着他的脸一直流。
他捂住眼睛,肩膀哭的一抽一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聂试灯过来拉他,他却还是止不住。
“好了好了,沈梅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治好那病的。”聂试灯安慰他,用手绢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江阁悬牵着他,一家三口往家走。
谁都没有再说话,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是现在谁都不会去点破这个残忍的真相。
凌伏以已经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了,但是那一天,他甚至只要一想到沈梅这两个字就觉得难过,眼泪就从眼底汩汩的往外涌。
沈梅走后,凌伏以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一切照旧,唯一变的可能就是在夏天里跟着那里的几个孩子一起下水,顺嘴说出的“沈梅,你在岸边等我就好”,又或者是在蔡子衿授课时画好了小人第一时间拿到旁边想跟他分享却发现旁边已经不是沈梅了的时候。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又和以前不一样。
沈梅走后的来年立春,凌伏以又跟着聂试灯去山上的寒山寺祈福,这次凌伏以也为沈梅求了一个平安符,那里的和尚说这可以保佑人健康平安。
凌伏以将这平安符小心的收好,夜里回家的时候,一向不做功课的他破天荒的拿出了笔和纸。
他小心翼翼的在纸上给沈梅写信。
沈梅:展信安康。
已经过了一年了,现在你已经十九岁了,还有一年你就要成为像我爹娘那般顶天立地的大人了,不过我才十六岁,不知道你会不会弱冠以后就嫌我幼稚。
当然了,我知道你是不会的。
今天我去为你求了一个平安符,我想寄给你,但是我娘告诉我你一直在奔走看病,没有固定的居所。但是没关系,等我以后见到你,我再亲自交给你吧。
我很想念你,不仅是我,这里的孩子,还有我爹娘,还有先生,他们都时常念叨你。
不知道你的身体现如今怎么样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一定会的。
我爹又酿了好多坛青梅嗅,我还在不远处的山上种了很多的梅花树,这样等你回来的时候就不用跑那么远去看了。
沈梅,我时常梦到你,梦到你回来跟我一起玩,我们一起躺在山头的草地上,我还梦见我去找你,那时的你却装作不认识我,不过我一下就知道这只是梦,你不会装作不认识我的。
我很想念你。
纸短情长,珍重万千。
不求来信,惟愿君安。
凌伏以拜上。
他平日读的书也不多,也从来没给别人写过信,字迹虽然不算漂亮但是工整,内容也是想到哪写到哪,不过没关系,这些沈梅都会谅解的。
凌伏以将这封信密封好,连带着给沈梅求得平安符一起锁进柜子里,希望有一天自己能亲手把信给他。
夜里,他梦见沈梅正坐在床头读他的信。
暖黄的煤油灯衬的他白皙的面容更如暖玉一般,他的身体好多了,身形不像往日那般削瘦,唇色也变得殷红。
那一年的冬天好像来的格外的早,萧庭疏给凌伏以做的冬衣,凌伏以只穿了几次就小了,他感觉到自己这一年好像长的格外的快,他想如果等到下一个春天还是没有沈梅的消息,那他就去寻他。
天涯海角,总会有他的消息的,即便没有也没关系,这次找不到还有下次。
不过意外好像比明天还要先来,林伯生病了,他没有子女,聂试灯得了消息,就做了一些补身体的汤膳让凌伏以送去。
凌伏以走到林伯家里的院子,他伸手敲门。
“林伯,您在家吗,我娘托我来看看你。”
里面传来林柏奄奄一息的声音,听上去老态又无力。
“阿以,你回去吧,胡大夫说我这病可能会传染,你离我原点,等我治好了你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