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低声重复:“我不明白,他为什么……”
“为了给你争取一次机会,所以他入资优鲜买菜。为了完成你的愿望,所以他为养殖平台建设出了一份力。”余初宁握住她颤抖的手,轻轻揉了几下,继续说:“我哥让我不要告诉你,他怕你会不高兴,可能用这样的方式提供帮助会让你觉得自己的努力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但是清悦,我想告诉你,一切成功都是多方条件的总和,努力、能力、钱、资源,都缺一不可。生意场上不存在舍我其谁,你要抓住所有机会,哪怕让人误会。别人口中真假好坏的话,在你走到颠峰的那一天再回头望,都不过是垫脚石而已,大家只会记得你最辉煌的那刻。”
这些道理唐清悦曾经明白过,此刻也想得很清楚,但和余林屹相恋的那段日子里,一切都太美好了,她无时无刻不在飘飘然,她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摘的到月亮,也可以自如地在海水漩涡中起起伏伏。
所以骄傲把她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容不得一点破碎,她拒绝余林屹的的帮助,拒绝自己被他的光环暂时掩盖。
“我怎么会不高兴,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得他这样做。”唐清悦的声线很颤,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风从室外涌进来,掀起散落的窗帘,也吹起耳边的头发。她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克制住语气才低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他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爱情中,不要否认别人的付出,也不要低估自己的价值。”余初宁似乎想起什么,垂下眼皮,停顿几秒才接着说:“爱或不爱,就像冷暖自知。”
唐清悦的眼眶因为这句话渐渐湿润。她能猜到余初宁在这场交谈中的角色,是一位站在余林屹那方的说客,但自己竟然很容易就被说动了。
可能她的心本就不太坚定,在几天前杨一钦对她说剪彩仪式的那一刻,在见到苗厂铁门外祝福卡片的那一刻,在雨天瓯水的马路边偶遇余林屹的那一刻。
也或许更早,在自己说出分手的那个瞬间,她就已经开始怀念余林屹的爱了。
二十岁的唐小姐,2017年的夏天
余林屹早晨到温城机场赶飞机时,东边刚泛起鱼肚白,天空的另侧还是一片漆黑,飞机起飞的过程很快,可能只有几十秒,却像从黑夜穿梭到白昼。
才过了十多个小时,他再次坐上温城机场的摆渡车,只剩傍晚夕阳虚虚实实地落在停机坪上。是难得一见的火烧云,将整个机场映衬得一片艳红,周围人都在举高手机拍下落日气势磅礴的这一刻,只有余林屹头也不抬盯着屏幕查询城区道路实时拥堵情况。
正是周末,出机场的道路堵到水泄不通,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如同余林屹此刻的心情。到市区二医也不过十几公里,他凭着记忆绕了许多小路,终于在天色全暗前到达目的地。
从外面看,住院楼的每盏灯光都亮着,如果忽略顶部那块猩红的十字形标志,这里倒挺像万家灯火通明的小区住宅。但事实恰恰相反,祈祷与泪水铸成的墙壁终究太过冰冷,余林屹一进楼道便感到心口发颤,被他刻意压制住的担忧与慌张瞬间喷涌而出。
这种感觉在透过病房玻璃门,见到唐清悦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刻,似乎被抚慰了,也似乎更甚了。
“你来做什么?”徐秀霞提着热水壶回来,远远看见病房外站着个眼熟的身影,走近一看竟然是余林屹。她拧紧眉毛,没好气地低声呵斥:“小悦告诉你的?你们果然还在背地里交往!”
事实上两人已经几个月没联系,但余林屹没心情解释,只是沉声问道:“阿姨,我进去看看清悦可以吗?”
徐秀霞下意识拒绝:“不行,你赶紧走。”说完她转头望了望病房里的唐清悦。灰蓝的病号服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手掌交叠搭在胸口,左手的手背上扎着吊针,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胆囊切除术需要全麻,二十分钟前唐清悦被推出手术室时麻药刚醒,晕晕乎乎的,还没回到病房就接着睡着了。除去呼吸的痕迹,此刻她虚弱到几乎看不出一丝生命力。
徐秀霞的眼前突然出现来医院前一晚的情景,唐清悦伤心欲绝地对着她说苗厂和余林屹都是她最珍视的东西,求着她不要再干涉。徐秀霞很不赞同女儿的话,但她不得不承认唐清悦这次突如其来的小病像一摞沉重的筹码,让她坚持这么多年的观念在潜意识中发生动摇,尽管她很不情愿,更不想妥协。
“小悦刚做完手术,你别吵她。”徐秀霞打开病房门,把热水壶放在桌面,音量很轻,语气别扭。
余林屹听见了,跟着走进来道谢:“好,谢谢阿姨。”
徐秀霞又板着脸继续说:“别待太久,看完赶紧走。”讲完她就出去了,摆出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架势。
余林屹从进病房开始,视线便没离开过病床。他脱掉外套搭在椅背,卷着袖子慢慢在床边坐下,想握住唐清悦的手,又怕挪动针头,半响只是帮她把衣袖往下拉了拉,低声叫她的名字,“清悦。”
顿了顿,他抬手拨开她脸侧的碎发,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能是最后一个知道你住院的。”
唐清悦的眼皮随着他的话颤了颤,余林屹呼吸一滞,以为她要醒来,等了半分钟也没等到她睁开眼,似乎只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反应。
他的心跳渐渐恢复平稳,也同时明白自己见到唐清悦时竟然会有紧张的情绪,是慌乱中没做好应对的准备,也是预感闯入她眼中后的悸动。时隔已久,他们或许真的不再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但怦然心动的感觉从未消失过,就像两人当初相识那般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