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你了,我更是觉得腹中空空……”江灵殊说着,眼睛一转,佯作思索道,“不如这样,咱们比比看谁先跑到殿门前,输者要看着赢家吃完才许用饭,可不准用轻功!”话音刚落,还不待灵衍反应,便已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条路上只她两个,除灵衍外,再无第二人能见着江灵殊这般肆意欢笑飞奔的模样。她骤然一惊,接着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在身后大喊着追了上去:“师姐这般耍赖,可是做不得数的!”
俩人一前一后跑至风霞殿前,本来就疲乏,又这么没命地一路狂奔过来,并未有意调息运气,都累得弯了腰倚着门边气喘边大笑起来。阿夏见了,还以为是二人为着下午赢了的事高兴疯了,忙端了茶水给她们,自己赶往厨房取晚膳过来。
江灵殊和灵衍捧着茶坐在门槛上,看霞光的余晖洒落在院中花圃上。红梅花期虽过,却已生出新芽,而翠竹挺拔俏丽,青葱如昨,二者相依相靠,枝叶穿插。朦胧恍惚间,竟似乎已分不出彼此。
她们肩靠着肩,头挨着头,默默这么坐了许久,心中一片空白,却感到无比的舒适和快乐。
“衍儿其实从来就不必多想。”突然间,江灵殊说了这么一句。
灵衍身子轻轻一颤:“什,什么?”
江灵殊将脸转向她,平淡一笑,话却深重:“你在我心里,早已是无可取代的存在,之前是,现在是,往后亦如是。”
是无可取代的……师妹?灵衍差一点便要问出这个问题,但还是忍住,毕竟这问题实在有些奇怪别扭,对方恐怕也难以理解。
即是无可取代,其实便已经足够了。她又惊叹于对方的敏锐,竟可窥破她心中所想。
到底有些不甘心,灵衍咬了咬唇:“那师姐难道便从未担心过?”
“担心什么?哦——”江灵殊作出恍然的样子,忽又狡黠一笑道,“衍儿再怎么样也只会有我一个师姐,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师姐!”灵衍气鼓鼓道,脸涨得通红,虽然私下里江灵殊什么样子她都见过,但这样密集地爱开玩笑也属少见。
许是比武大会的事就这么了结了,格外开心吧。她看着江灵殊的笑颜,心中想道。
这样也好,开心就最好了。
二人欢欢闹闹地用过晚饭,灵衍漱了漱口,起身向外走去,面色发白:“不知宴会何时结束,我去殿门前看着,免得耽误了师父的吩咐。”
江灵殊点点头,对方的害怕和忧虑亦一并落入她眼中。
夜色渐浓,宾客们悉数散去各回住处,凤鸣殿的灯光也暗了几许,灵衍向那里走去,一路上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声分外清晰。
殿中只剩下晨星与青珢二人,晨星坐在书桌前,正捧着一本破旧的书籍看着,青珢则在一旁添着灯油。
灵衍走至桌前,也不等晨星说话,自己便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晨星放下书,看着她道:“你可知错?”语气轻缓,却亦含威严。
灵衍上半身几乎已伏于地面:“衍儿知错,不该抢了师姐的风头。”
晨星轻笑一声:“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到底还是瞒不过师父的眼睛,灵衍闭了闭眼,心中叹息。
“是,徒儿不该在比武大会时,用了非凤祈宫所传的招式。”
晨星点点头,起身慢慢踱步至她身旁道:“你那招使得漂亮,速度又极快,便是宫中之人,若非熟通凤祈宫刀谱者,亦未必可以看得出来。”语气中似有隐隐赞赏之意,然话锋一转,又严词训斥道:“可你万万不该为了争一时输赢,在那么多人面前用了你母亲教你的刀法!”
灵衍猛地抬头,面露惊讶之色,亦觉难以置信,未料到自己一举一动竟全然被对方看破。
“师父,竟连这个都知道……”
晨星叹息,将她扶了起来:“我既能将你从千里之外带回来,自然什么都知道。”
“是徒儿的错,”灵衍垂下头去,泪水低落在地上,“可我当时亦非只是为了赢才那样,实在是一时情急,不由自主……便使出了手。”
“为师懂得。”晨星说道,“幸而其他人并不了解我门功夫,应是无人注意,只是我那时却真是忧心得很。”
“让师父担忧,是徒儿的过错……”灵衍抽泣道,“还请师父责罚。”
晨星摇了摇头:“我唤你来,并非是有意要责罚你。不过是想提醒你,以后切记不要犯了同样的错,万一被有心之人看出,后果不堪设想。”
“是……”灵衍自知差点酿下大祸,除了连连点头,亦无话可说。
“回去吧,今日都累了,早些休息才是正经。”晨星摆摆手,示意其退下。
灵衍失魂落魄地出了凤鸣殿,一步步向风霞殿走回去,二者间本挨得极近,却因此时月光清冷幽寂独照她一人,倒似隔着千里一般遥远漫长。
没走几步,却忽地撞进了一片温暖的柔光中。
灵衍抬头,江灵殊正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等候她。
霎时间,迄今为止所有的委屈和无奈一齐喷涌而出,她大哭着扑入她怀中,哭声起先还刻意隐忍,而后便越发止不住,在悠长夜色中传出很远很远。
而江灵殊只是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紧紧拥着揽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背,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问。
待灵衍哭累哭完,便牵起她的手二人一同慢慢走回去。
灵衍一边断断续续抽着鼻子抹着泪,一边从指缝中悄悄瞧过去。只见对方的衣衫上在光下亮晶晶的,俨然被她的眼泪鼻涕糊了一大片,不由红了脸,心内十分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