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欣杨瞪了翠红一眼,翠红吓得躲到了夫人身后。沈欣杨道:“不就是陪休休去了趟西院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去西院干什么?”柳茹兰奇怪地问。
“她只是打听府里有没有做了十五年以上的工匠,我陪她去西院找,结果什么都没有,就回来了。”
“那些人早被辞退了,她找他们干什么?”
“她说只是随便问问,以后也不会再打听了。”
柳茹兰回到自己的院子,此时沈不遇已经出外办公事。翠红泡好了茶,柳茹兰端起品了几口。上好的茶叶碧如翡翠,茶汤澄澈透明,最沁人的是清爽的一缕香。若是往常,她可以安逸地度过整个白天,而今日,却是无端端地不安。
她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这么巧,十五年前沈家出了件事,家里不再有什么工匠了。休休究竟在打听谁?那人是她的什么人?还是等时机,好好问问她。”
次日太阳爬上山巅,整个江陵罩上无边无际的朦胧金红。从宫门外朝里面看,整个皇宫幽深带着神秘,蔚为壮观。
休休在宫外等候了将近一个时辰,宫鼓报时,才看见一队车马隆隆出了皇宫。前有铠甲骑兵开道,后有佩刀荷戟的宫中侍卫守护,中间几辆华丽的青铜缁车徐徐前进,当真是浩浩荡荡气派十足。
“他们来了。”
身边的沈不遇提醒她,接着走到其中一辆缁车旁,肃然拱手道:“三殿下,小女休休在此等候。”
里面不见动静,沈不遇略显尴尬。隔了一会儿,才有人掀开帘子冒出个头,休休见是一名垂髻宫女。那宫女扫了她一眼,竟带几分倨傲道:“三殿下吩咐,请沈小姐坐四殿下的车。”
“有劳秋月姑娘。”
休休看到,沈不遇尽管眉宇间掺杂了不快,却也不得不压抑着。他领着休休到了后面的缁车,只轻轻敲了敲,车帘内便探出一张年轻的脸。
“四殿下。”沈不遇唤道,如此这般说了几句。
萧灏与休休的视线微微一碰,目光迷蒙,唇边含着温和的微笑,似听着沈不遇说话,又似只望着她。
“那就一起坐吧。懿真也在,三个人说话热闹些。”他爽脆地应道。
里面却传来郑懿真不满的声音:“三个人挤在一块儿,大老远的,马儿都累死了。后面的车内只放了些杂物,沈小姐不妨委屈点坐那辆。几个时辰的路程,不说话也不会把你憋坏了。”
言辞显然是不欢迎休休,休休虽没看见说话人的真容,但已肯定那位小姐定是娇贵傲慢的。她并不在意,低着头往后面走,沈不遇反倒铁青了脸,在她身旁丝丝提醒道:“她父亲不过是太仆卿,仗着她叔叔是浣邑侯,又跟四皇子是表兄妹,骄矜惯了,你不理会她便是。”
话音未落,萧灏已经跳下车,抢先跑到后面的车旁,帮忙将休休的随身物件放上去,又将车内整理了一番,看上去舒服了,才充满歉意道:“真的不好意思,让你受委屈了。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叫我。”回头还不忘和沈不遇说,“宰相大人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沈小姐的。”
还不待沈不遇答话,就听前面车内一阵轻笑,传来萧岿懒洋洋的声音:“怎么还没走?再拖下去,到那里天都黑了。”
“走了,走了。”沈不遇赶紧招呼车队起程。
虽已是秋末时节,但沈不遇这一折腾不禁浑身汗意,但也不敢多言,生怕萧岿不耐烦了。其实,该叮嘱的已经在相府叮嘱得一清二楚,但是眼睁睁望着休休的马车绝尘而去,他心里又空泛得厉害,总感觉落了最重要的话似的。
“看这次的造化了!”他在原地沉吟。
休休跟随马队一路行进,几个时辰后,人在颠簸中逐渐迷糊过去了。等她再次醒来,太阳当头,车队正进了胡杨林深处蜿蜒行进。从车内望过去,远山抹上一缕淡淡的白云,大雁一字排飞,马蹄声、车轱辘声响成一片,落叶婆娑,便如进了海市蜃楼一般。眼前的风景与孟俣县的不同,休休睁着好奇的眼睛,完全忘记了一路的沉闷和劳累。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只听一阵兴奋的说话声传来。休休抬起眼,只见浮云散尽,天空碧蓝如洗,远山近水炫耀青碧,像一幅渲染于纸的水墨画,肆意地铺陈在众人眼前。
狩猎场到了。
车队转入山谷,在一处开阔平坦处停止前行。休休下车,舒展了一下筋骨,极目远望,但见周围山塬万木秋色,枫林片片。一面小湖在面前铺开,两岸苇草随风起伏,湖面泛着粼粼的锦红。空阔处早已辟成方圆几百丈的草场,一道高出一人半的白石墙曲曲折折,还见些圆木为门的小庭院。
休休还在好奇,场子里已经人头攒动。护兵宫人开始搭帐设篷,搬运物件,热闹得大市一般。这时萧岿已经下了车,随侍的秋月将氅衣披在他身上。萧岿也没理会休休,朝着萧灏的缁车喊道:“灏弟,我们到了,还在磨蹭什么?”
萧灏应话而下,回身搀扶他的表妹下车。休休这才看清郑懿真,一身花凤锦衣裙,想是刚装扮完毕,粉里带艳尚含羞,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风姿极为娟然。休休看得有点呆傻了。但见懿真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白玉簪,朝萧岿做出羞涩恭谨的神色,道:“三殿下……”
萧岿的眉尖微微地蹙了起来,似乎是在对萧灏说:“这哪像是狩猎?倒像是赴宫宴。”
懿真一惊,忙道:“这就去换。”
萧岿转眼吩咐秋月:“带懿真小姐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