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医生,帮我看看好不好?把我脑袋切开看看好不好?我听说,精神病人的脑子和正常人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因为我不一样,所以被嫌弃,被抛弃,没人愿意真正接纳我,喜欢我。我为什么要有病?为什么和正常人不一样?我不想的啊,我没得选,谁让我有那样的亲生父母?妈妈淫荡爸爸疯,他们把坏毛病全给了我,根本不征求我意见,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
“对不起,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我是恨我自己,才……给我时间让我好好考虑,好不好?我怜惜你,心疼你,我是爱你的。我没骗过你,不像安睿那样霸道的只想掌控你,你跟我才舒服自在,对不对?我是你的医生,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和我们刚开始交往时一样那么好。别刁难自己,问题是我造成的,就让我来解决。”
“是啊……你是医生,医生都很聪明很理智,什么事都难不倒,无论是我的病,还是别的……我该相信你,不然,就不该选你。”
“对。来,先把药吃了。你今天没吃药才会觉得自己不正常,乖。”
莫楠点点头,接过黎昶递来的水和药,一口就把一小把五颜六色的药片吞干净。靠在黎昶怀里,似乎平静许多。
黎昶把莫楠搂到床上,放躺,亲吻。忽略莫楠口腔中药物的苦涩,抱拥着他,缠绵侵占,舍不得放手。
激缠过的早晨该是美好的,女人没有预告的闯入将一切破坏殆尽。
气氛尴尬而僵硬,女人一句让黎昶立刻做决断,更增添了压迫和冷凝。
莫楠受不了这样令人窒息的处境,不顾黎昶在身后慢半拍的阻止,逃了出去。鬼使神差的,没头没脑的,抑或是接近本能的,逃到过去和安睿的家。
出电梯,拐个弯,刚好有人从他过去天天出入的门里走出。
莫柏?!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喉咙的干涩让莫楠以为自己会失语,可是,没有。瑟瑟的声音艰难的从嘴里挤出,连累嘴唇一起颤抖。
莫柏扬起得意的笑,示威似的揽住安睿肩颈,印上一吻。
“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值得问吗?我,和他,一伙儿的。”
安睿没有附和莫柏,亦没有反驳,仅冷冷望着莫楠冷冷开口:
“我说过,要你记住你的选择,不要后悔。”
现实与谎言
莫楠不记得那之后安睿和莫柏说了些什么,只依稀感觉那些是对他而言非常恐怖的印象,必须抛弃逃离。
待他恢复意识,竟鬼使神差的跑到莫先生的病房。莫太太不在,莫先生独自躺在床上依靠仪器维持生命。
静寂。呼吸声,脚步声,仪器运转声,在一片凄惨冷酷的苍白中格外突出。
不自觉地,莫楠的呼吸加重了,一步步缓缓靠近莫先生的病床。立在床边,在居高临下的睥睨中找到珍贵的优越感。
高高在上的感觉真的很好,看到别人比自己可怜的感觉真好。至少,他可以自由呼吸,自由行动,可以选择生或死。不像这具活死人,什么都要仰仗其他。甚至,或许他其实想死,却不得不给自私的家人拖累住,卑微的苟延残喘。
父亲,该是高大的,是一个家庭的支柱,全家人的依靠。一个父亲落得此番惨景,若真有意识的话,一定很难过,生不如死。
真可怜,真可悲。
他……要不要帮他从悲哀中解脱?
不要!
若是帮他解脱,他就会变成最惨最倒霉的那一个。
“你想干什么?离我爸爸远点儿!”
疾风般的一股蛮力将全无防备的莫楠自床边推离,撞歪床边的柜子,撞在仪器上,咣啷啷发出连串声响,病房的寂静由此破坏殆尽。
“告诉你都是安睿安排的,你要恨要气就恨他气他,不要跑到这里来向没有抵抗能力的人报复。”
“你是莫柏吗?你怎么突然有人性了?可是,你误会了。我不会伤害他,他也是我爸爸啊。”
“他是我爸爸,而你什么都不是。换你,会保护谁?”
“我怎么能什么都不是?我是你哥哥,你说过爱我的,不是吗?不爱了吗?因为你爱上安哥,所以不爱我了吗?”
“我死你都不肯接受我,我为什么还要为你牵肠挂肚?我对安睿没意思,我们之间仅仅是交易。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我要报复你,他要毁了你,他给我钱,答应给我爸爸最好的医疗保障,我自然和他合作。你要怪就怪他,怪你自己,谁让你放荡没节操?”
“你凭什么指责我?我是和你上床了,但那是你强迫的!”
“黎昶呢?你在酒吧里随便钓的那些419呢?也是强迫的?”
“我……我控制不住,迫不得已,我……是你!如果不是你告密,安哥不会知道,不会不要我!承认吧,你说爱我是骗我,你爱的是安哥,想把安哥抢走。强迫我和你发生关系,害安哥嫌弃我,害我不得不离开安哥!是你!都是你!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爸爸妈妈所有的爱都已经被你夺走,还不够吗?为什么我的东西,一件都不给我留,你都要抢走?!
没有你就好了,从你出生我就知道你会害我失去一切,没有你就好了……”
激烈质问变成喃喃自语,莫楠慌乱的摇头,一劲儿否认莫柏的存在,渴望能有什么帮他把莫柏从人生中抹杀,让他得到和别人同等的幸福——那些被莫柏夺走的全部。
神智乱了,眼前的事物必然也乱。乱糟糟中,莫楠寻得光亮一闪,冷冷凉凉白得发蓝的一道。像是黑暗之中对光明的渴切,莫楠想都不想将那一道寒芒抓入手,偏执的认为这道光会帮他在崩乱中获取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