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七下意识便要出手,庾晚音却沉声道:“都别动。”
她缓缓转身,与那人对视。对方面带探究,庾晚音则岿然不动。
对方顿了顿:“请随我来。”
余人被留在原地,那兵士单独带走庾晚音,一路将她带到了知县府邸。
原本的知县不知躲去了何处,这富丽堂皇的府邸已经被鸠占鹊巢,由边军层层护卫起来。
书房灯火通明。
林玄英歪坐在太师椅上读着军报,忽听门外一声通报:“副将军,人找到了。”
他抬眼扫了庾晚音一眼,漫不经心道:“人带进来,你们退下。”
房门合上。
林玄英丢开军报,起身走到庾晚音面前,定定地望着她做过伪装的脸。
庾晚音笑了笑,抬手取下了头上摇晃的东西,递给他看。
——一枚银簪,雕成飞鸟振翅的样子,末端垂落下来的却不是穗子,而是两根长长的云雀羽毛。
林玄英的眼眶瞬间红了。
庾晚音:“……阿白,别来无恙?”
眼前这个人与她记忆中的“阿白”有微妙的不同,虽然脸还是那张脸,却像是忽然卸去了少年的伪装,露出了青年的样貌。
他的眼瞳依旧如故,越是在暗处越是亮得惊人,像淬过火的琉璃。只是配上这一身装扮,那双清冽的眼睛就无端带上了几分凌厉。
庾晚音一时拿不准该用什么语气与对方说话。
夏侯澹在信中告诉她沛阳有援军,但或许是担心信件被截获,并未直言阿白的身份。她拿到发簪时就猜测阿白应该是混在军中,但没想到这家伙摇身一变,竟成了带队的老大。
说好的江湖少侠呢?初见时那一身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气质,难道还能伪装出来不成?
夏侯澹完全清楚他的底细吗?自己能完全信任他吗?就算他是友非敌,这满满一城将士呢?
她刚想到此处,林玄英就一把握住了她的肩:“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庾晚音穿越以来还从未如此狼狈过,身上都沤出味儿了。林玄英却像是浑然不觉,那熟稔的语气又与阿白一般无二了。
庾晚音愣愣地瞧着他,一瞬间回想起了冷宫后院里的流萤和西瓜。无数疑问同时涌向喉口,一时竟哽住了。
林玄英却根本不给她机会,按了按她的脉,眉头紧锁:“你病了?”
“不碍事。”
“不行,这样要落下病根的。”
林玄英不由分说转身唤人。
军中没有侍女,来了几个兵士,被林玄英打发去烧水煮药。片刻后他们将庾晚音带到一间备了浴桶的客房,略行一礼便低头离开了,全程未曾朝她打量一眼。
这分明是一支纪律森严的队伍。
话又说回来,不管来者是谁,此时若想要她的命,根本无需费这么大周章。
庾晚音顾不得其他,转身锁上房门,默默泡了个药浴,洗去了一身的泥垢与血污。
浴桶边放着一套干净的男装。她换上衣服,正要四下勘察一番环境,就响起了敲门声。
林玄英只身站在门外,手中端着一碗药:“快去被窝里坐好。”
他自己坐到床沿,舀起一勺药汁吹了吹:“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庾晚音想了想,接过去仰头一口闷了:“多谢林将军。”
林玄英一顿,苦笑了一下:“我想着不搞清楚情况,你一定不肯睡。来吧,你问,我答。”
庾晚音:“……”
既然他开门见山,庾晚音也就单刀直入:“你是林将军,还是阿白?”
方才泡澡的时候,她心中忽然想到一个新的可能性:真正的林玄英已经被处理了,眼下是阿白在假扮他。这就可以解释他突兀转换的身份。
却听对方道:“我是林玄英。”
见庾晚音满脸不解,他咧嘴笑出一口白牙:“玄英即墨黑,阿白是师父给我取的诨名。你看我的肤色,你觉得我爹娘跟我师父谁更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