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护送小队真是跑得飞快,半句推诿没有,生怕又给我薅点什么。
我笑眯眯送别,回头看看张哥和三位一看就很精锐的正经张家伙计,心底没来由的不自在总算缓解了些许。
午间都是热风,我们准备齐全开始爬坡。狭窄的山道旁是已清理掉的拦路草木,断断续续堆成一小垛,空气里清新的草木气让人耳目一新。
只是大概走了不到十五分钟,我就发现所谓的“陡坡”实在是有些谦虚。
小队长说话就糙一些,直接低声道:“这也叫坡?这是一堆坟头开会吧。”
导游摇头:“上去三里路,下去三里路,这一个坡才算爬完。坟头可客气多了。”
小队长听得脸都有些发绿,左右看看,实在无法理解一群游客到底是图什么。
“哎,还有什么应景小故事没?”我有些冒汗,一边走着听他们扯淡,一边就拿胳膊肘怼了怼顺手扶住我的张哥。
“再晒会儿我可就不光是闪烁,得是整个人都冒火花子了。”
他看了看,问女导游:“山道上这些草木谁清理的?”
导游一愣,摇头,过了一会儿猜测说应该是他们旅游公司定期派人来维护的。但看神色恐怕她也无法说服自己。
这下我听出不对了。
眼下这样陡的坡度,白天又有游客,维护山道的既然从没和他们打过照面,那来一趟恐怕得一整晚泡在山里。
虽说现在不像七八十年代山里还有熊瞎子等猛兽,但对普通人来说,在山里持续作业一宿也不是闹着玩的。
小队长也咦了一声,上前拨弄了一下路旁倒伏的那些杂草断口,没想到轻易就捏了满手新鲜的草汁,扭头看我:
“这么大的太阳,顶多是十分钟前刚割开的。”
跟在我们队伍末尾的三个伙计立刻表示,这沿山小道上没有任何遮蔽物,一旁是山壁一旁是悬空,没有任何可以隐藏躲避的地方。
如果有人保持十分钟的距离在我们前面清理草木,他们仨绝不可能忽视。
是这个道理。
况且我们这趟是临时起意,除非有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潜伏在暗处,一直盯着我们的动态,再赶在我们面前辛辛苦苦给我们伐草开道,随后立刻隐身。
那也难说到底是嚣张还是卑微,总归是脑子有坑。
导游在旁也没想明白,大概也从来没注意过这点,怀疑问:“会不会是你们自己人刚好清理过了?也许他们原本搜山才来过呢?”
小队长皱眉,说这里整整十四双眼睛,又是个笔直向上三里的陡坡,只要是个活人就该看见了,和到底是谁无关。但还是保险起见,联系了搜山的伙计,让他们互相确认一下有没有人中午刚来过。
那边确认完毕所有分散的小组还需要一会儿,我们就按下疑问先继续走着。
这次所有人行进就谨慎许多,三个张家伙计自告奋勇说要走在最前面,看看是哪个山魈狐精。小队长和张哥就把我和导游围在中间。
同时被一群姓张的围住,队伍里就我和导游两个手不能提的外人,这场面还颇为微妙。
大概又走了十几分钟,山坡的尽头依然遥遥无期,前面一下停住了。
“有东西。”
最前面那伙计轻声说,走到一处草垛边上。“好像是血腥气,但不太对。”
他打了个手势让我们先不要上前,用随身的工兵铲柄部拨开草垛。淡淡的草木清香里,猛地露出一抹异样的惨白色。
是个已经高度腐烂的人头。
我们几个还好,那导游一下子扭头过去开始吐,吐到只剩苦水,脸色难看无比。
张哥给她递了瓶水,她也没要,只是无比惨败地一直摇头。
小队长上去看了看,就严肃道,恐怕我们的新向导是避不开了,必须上来认人。
听到这话,导游立刻意识到什么,不由打了个哆嗦,咬牙上去看了一眼,一下子呆在原地。
“……这是,我们团里一个游客。”
她的声音变得极度奇怪,“但那天他们都拿了你们的钱,直接坐大巴回去了。我是亲眼看着大巴离开的。”
说着,她猛地抬头就警惕看我们,整个人后退了一步,踩在了悬空的山道边,脸上涨红了。
“如果是我们做手脚杀了人,在你面前装神弄鬼做什么?”
小队长还在蹲着检查那颗脑袋,强硬对她道:“不行,你还得再来认一下。我的印象里这也确实是你们团的,但是……这脑袋起码烂了五六天。”
五六天?我们从山谷醒来也才两天。旅游团就更在之后了。
导游这才勉强漱了口,十分僵硬地再次上前,动作依然十分防备。
我也跟上,就发现那颗脑袋果然十分古怪。
一方面,那惨白人头的面部几乎有些像烂泥一样化开了,眼睛也爆了出来;
另一方面,好像有什么在底下撑起了他的面目细节,以至于一眼望过去,还能发现许多特征,让人一眼认出来他的具体长相。
小队长也摸出工兵铲,敲了敲那颗脑袋,开了一瓶矿泉水往人头的七窍里灌。
不到片刻,那些烂透的地方被水冲洗开后,我们就都发现,这颗人头的皮肤其实非常干瘪紧缩,估计比实际大小缩水了一小圈。
张哥指了指人头的唇缝:“你们看。”
我本能觉得不妙,让导游转头别看,定睛看去就是心里咯噔一声。那人头的嘴里隐约被水流冲出一缕黑色,好像是头发。
“气味上确实不对,几乎闻不到血腥气和腐烂的味道。不然你现在也该去角落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