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跟凌伏以叙述他几日前在玄机堂遇见的人。
“那日来玄机堂买命的人,我听你的话给你留心着,这人第一次来寻我时,我看他抱着的孩子已经回天乏术,拒绝了他,他当时并未多说什么。”
“但是因为看他如此大的年纪竟还有那么多的寿数,我略微惊了一下……”,玄羁一边回忆一边跟凌伏以说。
玄羁为了赚点吃饭的钱,在人间置办了那玄机堂,又因为凌伏以,两人一起连手,倒是干上了帮人替死的买卖。
玄机堂隐于闹市,那店铺甚至都称不上店铺,只是在一处墙壁上凿穿了一个洞,挂了个牌子。
这地方在一个极小且隐蔽的胡同里,一般人根本就寻不到那,就算看见也不会让人往什么天机密语方面去想,只当是有人开了个寒酸的算命铺子,在玄机堂交易过的人也害怕天机泄露,所以玄机堂平日里也没几个人上门。
那一日,玄羁正合着眼在躺椅上坐着,椅子一前一后吱呀的摇晃。
一个看着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来到这个玄机堂,来人往里招呼了一声。
玄羁捋了捋胡须,不紧不慢的从躺椅上起身,把头探向在巷子里站着的两人。
那年轻人瞧着丰神俊朗,器宇不凡。开口就问玄羁:“你们这能做关于人阳寿的事情?”
狭长且阴暗的巷子尽头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小贩的吆喝声与行人的话语声混在一起,堆在巷子口。
这人知道玄机堂的底细,玄羁也也不跟他卖关子,只是这巷子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发出老朽的声音对着人说:“前面一群杂什对象,你去搬开,顺着那往下走。”
那人听了,牵着一个约莫十几岁左右的男童跟着一起搬。
玄羁撤了障眼法,又躺回躺椅上,不一会,自己身后的门就被敲响。
等来人坐到他的面前,他缓慢的直起身,虚浮的咳了两声,问:“这么称呼?”
“鄙人姓泠,名曦,字既白”,泠曦微微颔首,指了指自己的孩子,“这个是犬子,泠颐”。
玄羁看着泠曦余剩八十年的寿数,以及泠颐不到三个月的阳寿,心中了然。
泠曦紧接着开口:“先生可否将在下的寿数折给犬子?”
那时的凌伏以只是帮人替死,这换寿数的事情他也没做过,玄羁细细斟酌,最后还是回绝了他。
泠曦似乎是猜测到了,面上并未表现出任何愠怒,临走时跟玄羁说:“在下也是走投无路,还望先生心中能再思量。”
这事来的蹊跷,但是玄羁也没放在心上。
人间弹指一挥间,几个月过去,玄羁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夏季的一个夜里,玄羁正准备关上店铺的小窗子,不巧泠曦又带着泠颐来了玄机堂。
只是这次,他的寿数已经变成了五十年,而泠颐的寿数却还是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
玄羁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泠曦应该用了某种方法将自己的寿数分给了泠颐,但是如果分给泠颐的是五十年,泠颐现在的寿数就有些蹊跷了。
玄羁当时大胆的猜测了一下,首先,凌伏以是不会做这事得,他当时跟他说窈冥的替死生意阎王在严抓,那阵子,凌伏以谨慎行事的很。
既然凌伏以都没法子做,那别的鬼就更不可能了。
那么很可能是泠曦自己用了什么邪物,将自己的寿数折给了泠颐这孩子,那为什么泠颐的寿数还是那么短呢?
顺着这个猜测,估计是因为换寿这事毕竟有违人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所以在换寿的过程中,不能尽数用尽。
那时的泠曦已经走投无路,在玄羁的面前苦口婆心的诉说。
但玄羁知道,泠曦一定有不少的事情没有坦白,一时之间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只说这事不好办,要好好的斟酌一番。
待泠曦带着泠颐离开以后,玄羁立马去西边的坟场寻凌伏以。
这人手里一定有某种邪物,这邪物跟凌伏以一直寻找的东西一定有联系。
隔阂
凌伏以交代玄羁三日后约泠曦在玄机堂见面,这一次他要亲自会一会这个人。
如今他也是夜半偷溜,若是太过招摇未免引起沈梅关注,匆匆交代几句凌伏以就准备离开。
临了玄羁却突然拉着他的衣袖:“凌伏以,泠曦用邪物换寿命都会招到折损,你……替死那么多次……”
“怎么”,凌伏以扯过自己的衣摆,不着调的说,“关心我啊”。
“谁关心你”,玄羁当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我这不是害怕你自己没了,我以后还怎么靠你赚钱”。
凌伏以转身,摇摇头作势要走,悠悠的丢下一句:“放心,我现在啊,可是惜命的很。”
凌伏以能遇见玄羁说来也是巧了,他逃离隔界山以后就四处漂泊,当时外面大街小巷正严抓凌伏以。
害怕引起百姓恐慌,凌伏以作为一个杀人如麻,十恶不赦的罪犯被张贴在告事栏里,赏金有足足五千黄金,一时之间,草木皆兵,各地都在严查。
那时的凌伏以一心只想活下去,身上的银子用完就跑到一处名叫宠柳坊的青楼里做杂役。风月场所,鱼龙混杂,来去也没人会注意到他。
凌伏以将自己的整张脸都包起来,逢人就说自己是因为全脸烧伤毁容无法见人。
在宠柳坊中,凌伏以认识了玄羁。
玄羁的娘在宠柳坊里做乐伎,后来遇见了他爹张宪,一个文弱书生,信誓旦旦的说要在考取功名的时候回来赎玄羁娘玄云阶的身,后来就一心苦读,玄云阶再也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