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与“郑娘子”的回答别无二差。
晞婵一时愣在那,没了思绪。
见此,李覃深深地睨向她,沉默半晌,掀唇讥道:“若是信我,你便不会瞒着我喊来旁人旁敲侧击,若是信我!你更不会仍旧对郑明月耿耿于怀,再不放下心,晞婵,从始至终你可有考虑过我的半分感受?”
他上前一步,她被吓的后退一步。
“孤问你,裴度如今在此养伤,抬头不见低头见,相隔不过几个院墙,你背着我去看他,我可有阻拦?又或是质问猜度过你一句?”
并没。
晞婵眼睛红了,欲同眼前气息危险的男人说些什么,却听外面王守信匆匆来报,李覃暂收起私情,传进来一问,才知是豫州那边有了消息。
据使者所见,穆廷年收到信后,看罢直接撕成了两半,讽刺了一番李覃虚伪薄情,便放走了荆州使者,好让使者带回话。
——他已联手徐昴,再不需他随侯“施舍”。
王守信话音刚落,晞婵登时晕了过去。
美人泪
入夜时分,各院都静悄悄的。
外书房的门开了又关,姚崇急走进来,顿步看罢四周的布局,两道横眉斜对,继续表情凝重地快步转过屏风,果见李覃端坐在位。
他一坐下,便双掌搁在书案上,身体前倾,直勾勾盯着批阅公文的男人,张口就问:“穆廷年决心要与我们为敌,缺粮的弱点也被那徐昴出手弥补,看来是交战无疑,三弟你怎的就这般淡定?!我都要替你急死了。”
李覃从简牍里抬眼一瞧,姚崇当真是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脸红脖子粗地逼近过来,快要把额头抵上他的。
“莫非大哥以为,弟连那穆廷年都应对不住?”
“你还想着这呢?!三弟啊,你他奶的家都快没了,还拉扯这些?”
李覃直皱眉,气哼一声,低头只顾看公务,似是懒得理睬。
见此,姚崇想破口大骂的心都有了,他忽又站起,在那不停地负手来回踱步,李覃沉默不表露,他可不是那稳性子,不消片刻,便猛停下脚步,朝端坐的李覃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掰扯。
“当初为兄好说歹说,让你莫要听贾公他们的计谋,你偏不听,他们是忠心为你筹谋,但你少有人知的私下事情,旁人却是难顾到的,需得你自己好生斟酌,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得兼’,彼时我以为晞婵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貌美些的女郎,得来寻兴罢了,见过后才知你竟是如此宠爱此女,当时又为何,为何非要利用她娘家豫州啊?”
姚崇压着声儿,弯着腰,满是不解地冲案后那人拍了拍双手。
美髯挡住他下半张脸的急色,但李覃望向他那双眼,已明白姚崇这是真不知所措了。
思忖半晌后,他抿唇搁下简牍,靠在榻背,垂眸沉吟道:“昨日传来捷报,大军攻破城门,徐州已经易主。”
书房诡异地安静了好大一会儿。
姚崇怔了一怔,理会到他的意思,顿觉一腔好心劝话瞬间堵在喉咙,再没多说的必要。
徐州易主,当然是归他李覃。
想罢,他脸上的急色消退,却成了没好气,仿佛随他一意孤行再懒得多管的模样:“你的城门,也快被晞婵攻破了!”
“你心里只念着打打杀杀,就别埋怨人家晞婵日后不把你放在眼里。”
“到时候一别两宽,有你没法儿的时候。难不成还会有人像为兄,又或是段灼,劝你二人和睦恩爱?”他忽沉叹一声,负手转过身去,不紧不慢地缓声慢道,“你是有宏图野心的人,也志在打天下成霸业展抱负,并不拘于小情小爱,但三弟,你来这一世,难道就只为了厮杀独霸?如此便是不枉此生了吗?你敢说,若是背弃父母亲人,并不后悔心痛?”
他猛地侧头,直白对上李覃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凝声道。
“你敢说,若是晞婵因此死在你面前,仍旧能做到不痛不痒?”
李覃眸色不觉冷了些,面无表情地也看着姚崇,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中的深思不已。
“结果是好的便可,管这中间有几层波折作甚。”
他不在意地淡声道,与姚崇避而不谈,而是挑明另一个心中的真实想法:“何况那穆廷年父子二人,我迟早要取他二人的项上人头。”
姚崇笑道:“晞婵不是寻常女子,你刀下将要斩杀的,是她的亲父兄。据我所知,她幼时丧母,待你报完仇,庆祝之日,便是她成为孤儿,无依无靠之日。”
“彼时你觉得,她还能活下去吗?”
李覃凝目,泼了茶,重重放下茶盏:“言重了。”
姚崇耸了耸肩,道:“莫非你觉得,到那时她还愿意被你护着?就说今日,听说穆廷年誓死来攻,明知胜负已定,她这不就晕过去了?哎哎,你别瞪我啊!欧阳先生亲口说的,人是殚精竭虑,又突然受了刺激才昏迷不醒的,可不是我乱说。”
话落,两人都沉默下来。
李覃站起身,向外走去:“此事我自有忖度,大哥就不用操心了。”
气的姚崇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在他身后苦口婆心:“回去后,跟人家姑娘好好谈,可别一个牛劲儿放狠话,哪怕是你心中真话,也要体谅着人择选出口,听见了没?!”
他等了又等,没人回答。
只有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那厢晞婵早已醒了多时,裴度得知后,前来看望,两人在凉亭相对而坐,月光朦胧如烟,洒在那飘逸帷幔上,清透薄暗。
裴度并没提及那事,只微微一笑,温道:“秋荷开的正好,我在扬州时,知道你喜欢,闲来无事便命人养了一池,专为你观赏,不如找空随我去扬州看看?就算不念着二哥的一片心意,也该不浪费那大好的明媚风光,惊惊想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