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行礼相送,瞧了几眼,默默退去。
晞婵侧卧在塌,忽闻房门被人敲响。
她先是神情惊恐,转而恢复如常,有气无力道:“是婉娘吧?直接进来就好。”
却见来人并非婉娘,而是李覃。站在她塌前,单手端着那碗炖汤,面无表情地垂眸睨视,满身肃杀,偶有一丝更像是错觉的柔情。
他轻放下汤碗,径自搬来矮凳,张腿端坐在她面前,掌心握膝,雄武高壮。
李覃静静凝视着榻上女郎。纤腰上绕,斜倚支额。玉手葱白腕如霜,微触冰肌露雨膏,绵绵攻人心。
双腿稍曲并拢在榻,腰臀无骨仿若半臂可环,花心蜜浓软可惊春,眸若流光似有万种风景,此情不与外人知。
一滴香泪,两处推磨。
他不语。她便道:“君侯怎么亲自来了?”
“来替你做主。”
李覃走近,低头视塌上美人,忽而弯身,用可提动千斤剑的大手,不算温柔地拭去晞婵眼角那滴摇摇欲坠的心头泪,淡看一眼,揉碎在指腹。
晞婵垂眸良久,状若思忖。
待李覃等的不耐,她忽又直视,道:“婉娘都同你说了?”
他视线转了转,站直背过身去,冷声道:“有我在一日,便轮不到他撒野。”
这个“他”定然就是陆卓皓了。晞婵慢慢坐起,语气轻柔:“上回家宴,因他谋职,君侯与夫人不欢而散,夫人深念君侯,特前去佛寺祈愿君侯平安。君侯宽厚仁德,征战在外,定也顾念亲人。此次别后重聚,想必亲情深厚。”
李覃侧眸,美人儿娇滴滴的吐露心愁,仿佛想起什么往事,声若羽毛,挠得他心麻骨酥,魂冲兴难禁:“晞婵只是一外人,无依无靠,宛若孤舟,何德何能,堪得君侯垂怜,惹你母子二人再生事端。若是夫人怪罪下来,听信陆公子所言,将晞婵”
李覃凝目了。
她状似潸然欲泣,小声道:“强嫁与陆公子,可如何是好?我一女郎,百口莫辩,又怎解释得清楚。”
如此这般,美人垂泪。饶是李覃预防在先,眼前也是空白屡屡,魂冲心撞,又正值血气方刚的霸年得意,把惯了英雄剑,就越受不住那吴侬软语。
若是别人,他当面不改色,坐怀不乱。偏就榻上这女郎,是有过相处的晞婵。
“他陆卓皓不过是一无能小儿,”李覃猛转身躯,俊容怒气不掩,“此番回去,谁若敢借他胆子与我作对,搬弄是非,我便将其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话罢,见榻上娇态柔弱,似摇摇欲坠,他大步上前,将晞婵紧紧揽在胸膛,慰道:“你且放心,此事我自有定夺,定不叫你委屈了去!”
晞婵身躯惊颤了下,柳眉微蹙,状似委屈得解,欣慰敬慕,手心停在他坚硬的胸膛前,侧脸依偎,柔情若云,飘飘欲飞。
她敛下眸中神色,终于轻笑了声:“惊惊谢君侯。”
李覃低头,望见粉汗鬓湿,不知晞婵浴后复穿衣,心神稍怔。他沉吟几许,道:“可是天热?怎娇若无力,绵似春雨?”
说着,就去端了那炖汤,却也未让晞婵下塌,而是屈尊降贵,搬近凳子,坐在塌前,亲自喂她炖汤。
他皱了皱眉:“你身子柔弱,若觉委屈,寻我即可,何必奔波劳累,远去探亲。这汤专为滋补,这回我照看你喝了,回府后不可再推辞,记住了吗?”
“记住了”她张唇小心喝下,“只心上不安,夜枕难眠,恐浪费了君侯一片心意。”
听府上仆从来报,君侯归,陆夫人喜上心头,急匆匆领着一众家眷去府门前迎接。
人马未到,陆夫人立在阶下,琼眉急切地蹙了起来,一双剪秋眸张望不已。见还没瞧见来人,握住身侧李甄窈的手,思子情切道:“窈儿,你说你阿兄怎还未到?往常守城兵卒传报,不消多时你阿兄便策马出现在街头,这都几刻了,还未见影子。”
李甄窈安慰几句。陆夫人愁道:“好在你阿兄他并未回襄阳,若是战后一如既往返回襄阳治所,我母子二人的嫌隙如何解得?上回你阿兄他难得在家中久住陪伴,平常哪有这般机会?我却因为卓皓,怒斥于他。阿母心中,懊悔不已,忧思成疾。”
她转而一笑,继续道:“覃儿不与我计较,想必是心中也有惦念。”
李甄窈面上一喜,忙道:“阿母快看,是阿兄!”
陆氏激动不已,当即笑容满面去看,便见街上慢悠悠走着一队高头大马,随后的兵士神态严肃,披风铠甲,威风凛凛,好不气派!
为首的烈马更是神武震天,高昂着头颅,姿态豪迈却不失优雅,一看就知是在沙场上立过大功的宝马,骄矜自傲。
却见那马上,相貌堂堂的男人,身前还坐了一头带纱巾遮面的女郎,似是怕坐不稳当,被男人的手臂紧紧环着,当真是英雄美人儿,一煞一柔。
“哎呀!”陆夫人大惊失色,握住李甄窈的手顿时冰凉。
眼瞧那女郎越来越近,她两眼一昏,若不是李甄窈在后看护,就要直挺挺向后倒去,声音又恼又悲:“那人莫不是郑明月。”
李甄窈怔了下,扶稳她,皱眉反驳:“怎会是她?阿兄又不是不长记性的人。”她定睛一瞧,轻舒口气道,“阿母你看,那女郎的身形,哪一点像她?倒像”
不待她猜测出声,马蹄踏地的嗒嗒声已经慢了下来,在迎接的众女眷面前稳定。
李覃翻身下马,陆夫人细细盯着,见那女郎被扶下马,跟随她儿上前,温声细语地低低唤了声“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