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赵国公对安殊亭有所改观的时候,这个逆子总能给他当头一棒,他眼神在两人间巡视,指尖无意识的敲击这桌面。
他没想到那些流言并非空穴来风,抬眼又看了楚王殿下一次,容貌俊秀,韵致天成,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放在心里的美,超越了男女性别。
赵国公胡子抖了抖,知道不能和逆子硬来,这个破孩子,你越反对他越来劲,他抚了抚情绪剧烈的心脏,面色发黑:“你二人感情不感情的我不管,那总能给我留个后吧。”
安殊亭天生反骨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又怕气到了老父亲,起身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那你和我娘再给我生个弟弟。”
赵国公再也绷不住,反手就朝他身上打过去:“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娘都多大年纪了。”
安殊亭自知中计忙要躲开,却被赵国公揪住,他甚至站起身追着安殊亭打。
安殊亭梗着脖子,脸憋得通红:“爹,你就算打死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配种的畜生,生不生孩子还有要求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提起生孩子这个事情,心中浮现出一股熟悉的无奈,就好像曾经也有人在他耳边总是提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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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二十岁的人了,还被父亲当着爱人的面一顿收拾,安殊亭的脸挂不住。
好在赵国公了解儿子,撵他去书房拿最近这段时间的功课。
等安殊亭走远,赵国公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下来,他看着孙悦白,满眼的愧疚惋惜:“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我这个当舅舅的也没帮上你什么,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有舅舅我能办的绝不推脱。”
孙悦白没有说话,低头咬了一口安殊亭临走时又重新塞过来的橘子。
自从知道他喜欢这个,安殊亭就让人在府中常备,冬日的蜜桔,都是在冰窖里存了几个月的,甜归甜,但总是少了几分新鲜,可是那个人亲手剥好的,滋味似乎又不同些。
他平静的眸光看着鬓边已然斑白的赵国公,这个男人曾经也将小时候的自己抱在臂弯。
孙不由想到自己在陈国度过的第一个冬季,那时候还能收到梁国寄来的东西,有父皇母后的,还有就是舅舅寄来的家乡吃食。
连着几年,每当孙悦白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最期盼的就是来自家乡的礼物与惦念,只是随着一年又一年,礼物数量慢慢减少,东西也变得敷衍,直至后来就什么也没有了。
那个时候孙悦白甚至觉得自己被遗忘在了那个冰冷的异国。
只有一包甜糯糯的栗子糕每年初冬的时候不惧路途,年年准时到来,孙悦白从来都不舍得吃,只是小心翼翼的珍藏着。
这也是他不讨厌安殊亭的原因,因为这样的礼物一看就是某个嘴馋的小家伙塞进来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坚持送了一年又一年,一直到他回国。
安殊亭也是回国后唯一一个既不高高在上,也不鄙夷怜悯他的人,他记得曾经的自己,将他当成兄长,会为他鸣不平。
哪怕自己逼他成婚,他也只是用冷漠反抗,其实心软的一塌糊涂。
只凭他是安殊亭的父亲,将他教养的那样好,孙悦白对他就只有感激的份儿,孙悦白起身避开了舅舅的行礼:“我心里感激舅舅,而且就连我的父皇母后都忘记了我,您又何必多想。”
赵国公见此眼睛里的愧疚更深。
他是个俗人,听信了那些流言蜚语,觉得这个外甥奴颜媚骨,毫无气节,他当时或多或少也受到了皇帝和皇后态度的影响,逐渐放弃了那个他们满怀期待迎来的孩子。
安殊亭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们这群人才是最没有资格看不起楚王的,那样的情况下他们谁又能说自己比他做的更好。
赵国公起身,面相深深的躬下身行了一礼,再抬起头看着那双风轻云淡却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压下心底的不忍,最终还是开了口:“亭儿年轻不懂事,我不想看他走上一条千夫所指的路,他的人生该是无限坦途,你们在一起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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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悦白看着眼眶微红,脊背有些佝偻的舅舅,嗓子仿佛被堵了一样,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
舅舅说的他都明白,可是他不甘心,他本就一无所有,如今连安殊亭也留不住吗?
可就算他坚持,安殊亭在面对父母家族的时候还会那么坚定吗?难道他又要再一次放弃吗?
安殊亭透着窗户缝儿看到这一幕有些无奈,他抬手在窗框上敲了几下:“差不多就行了,该处理公务处理公务,该喝药的喝药,还是爹今日你要在我家吃饭吗?”
赵国公猛然回头,就看见站在窗户旁的儿子,他袖手站在那处,红梅落雪,君子如玉,但他眼中了然的情绪,还有略带嫌弃的语气,让赵国公眼睛里的涩意就这么被打断。
赵国公却双目怒视,只觉得生个兔崽子来讨债的。
他四周环顾,精准的盯上孙悦白身后墙上挂着的鞭子,一把拎着就朝安殊亭追过去:“小兔崽子,老子是为了谁,你这么能耐,那就老老实实的娶了你表妹,给我安家留个后,否则别怪老子收拾你。”
孙悦白愣了愣,看着窗外挑衅的安殊亭,又见舅舅手脚麻利的拎着鞭子就要去抽安殊亭,连忙跟上去拦着:“舅舅,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安殊亭朝着孙悦白眨了下眼睛,看着挽起袖子就要冲过来的父亲,下一刻啪的关掉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