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垫受到冲撞剧烈弹了弹,林见山脑袋磕在上面,被摔得头晕眼花,还未缓过劲儿,沉甸甸的身躯覆上来,带着铺天盖地的属于辛衍的气息,灼热而强势。
他在生气,林见山敏锐地感知到了,也立即联想到让对方发怒的源头,因为自己刚刚对母亲说的那句——“以后我就留在家里……”。
对辛衍来讲,不亚于是在贴脸挑衅。
屈膝压住两条乱动着挣扎的腿,腾出一只手往大腿内侧一拧,使了点儿劲,林见山瞬间吃痛的表情落入眸。
辛衍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嘲弄的,恶劣的,但多少还是带了点温柔,“林哥,你知道,我这人心眼一向很小……”他低声带着叹息,抚在颊侧的大拇指摩挲着微凉的皮肤,一寸一寸滑到眼窝处,那双熟悉的浅褐色眼睛,瞳孔微缩,透出被自己逼出来的惊惧与慌乱,“本来呢,在你的地盘,我是打算先放你一马,等回去以后再计较的,可你偏偏要故意惹我……”
“别……辛衍……”林见山抓住他乱动的手,力有不逮,唯有用眼神感化对方,“你听我说——唔——”
剩下的话被一个深吻封入口中,林见山脑袋嗡地一下,整个人僵住,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人摁在这张从小到大伴随了他好多年的床上亲,那种私人领地被一览无余地入侵的崩溃,以及一墙之隔父母的对话声清晰入耳,史无前例的巨大羞耻感轰炸着他,奋力偏头躲闪,又被箍住下巴捉了回来。
“林哥,你可真有能耐。”辛衍气他不配合,更气别的,盯着那双眼睛恶狠狠地细数:“不声不响说消失就消失,蹲大牢的罪说认就认,我姐她到底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让你这样忠心耿耿?啊?”
两个人较着劲儿似的,林见山抿嘴不答,辛衍就继续低头亲他,说亲也不对,应该是啃,带着惩戒的意味,两片淡色唇瓣很快就被蹂躏得嫣红靡艳。
似乎觉察出他在消极抵抗,辛衍反倒停了动作,双臂撑在两侧低头注视着身下的人,直到看见那双蒙了层水雾的眼睛眨巴眨巴,一滴泪顺着眼尾滑入鬓发,洇湿了枕头面,才彻底慌了。
“你……”一个音节吐出,剩下的话却哽在喉头,辛衍皱起眉稍稍松了钳制,他从未见过林见山对着自己展露出脆弱,原来杀伤力如此巨大,那滴泪啪嗒一下落在枕头上,更像烙进他心口,灼出钝痛。
下巴被松开,林见山扭过脸去不再看他,当面掉眼泪这事太过丢人,可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父母年岁大了,几年前自己锒铛入狱那一遭,已经让老两口受了沉重打击,他们在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过着给犯错的儿子兜底,被亲朋好友戳脊梁骨的日子。是他不孝。
更出格的错,他不能再犯了。
老化的弹簧床垫发出轻微吱呀声,辛衍从他身上起来,立在床边抚平揉皱的睡袍前襟,做这动作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等林见山重新转过头来才开口,眉眼间有着势在必得的跋扈:“林哥,一时心软,不代表我会一直心慈手软。你应该知道作为一个商人的基本操守,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我既然能舍下集团一大摊子事跑来这里,必定不会空手而归。”
“定明天的机票。”
辛衍放出那句话后便不再管林见山,走到另一侧掀开林母给铺的大红喜被被面,规规矩矩地上床躺下了。
他睡相是很随机性地时好时坏,以前俩人也有过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那时候的辛衍是什么样子的呢,惯会撒娇耍赖,喜欢把他当成玩偶抱着不肯撒手,林见山再怎么清瘦也是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骨架不像女孩子那样能轻易做到小鸟依人,时常被他搂得难受,但却总能神奇地一夜无梦到天明,听着枕边人规律的呼吸声助眠,比吃褪黑素还管用。
时隔五年之久的同床共枕,却是同床异梦,怕辛衍再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林见山打消了抱起被子去客厅沙发上睡的念头。
起身走到电脑桌前把笔记本扣上,将灯关掉,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回床边坐下,旋开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动作间不知不觉放轻,潜意识里也怕打扰到对方。
林见山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外头传进来,小县城不禁烟花爆竹就是这样,能从大年三十断断续续放到正月十五。
他望着天花板迷糊了片刻,昨晚发生的事潮水般慢慢涌入大脑,再扭头往旁边瞧,辛衍不知何时面朝向他这边侧躺,一条胳膊不怕冷地搭过来压在他腰间,被鞭炮声吵得眉心蹙了蹙,缓缓睁开眼。
林见山躲避不及,被灼灼看过来的目光逮了个正着,再想扭过脸去已经是欲盖弥彰,于是抿了下唇,不吭声地回看过去。
原以为会迎来什么冷嘲热讽,毕竟辛衍那张嘴毒起来也是得理不饶人,没想到近在咫尺的那双桃花眼眼尾一挑,先冲他笑了起来。
“早安。”刚睡醒的声线是带着点沙哑的低沉,林见山还在愣着,紧接着床垫震颤,辛衍单臂撑起,直接俯身过来,干脆利落地在他额头处落下一吻。
林见山懵了懵,回过神,辛衍已经勾唇露出得逞的表情,仿佛一瞬间变回了初见时的那个骄矜少爷模样。
“小山啊,”房门被轻轻叩响,林母的声音递进来:“醒了没?”
林见山刷地拥被坐起,明知道他妈不会贸然开门,却还是心虚紧张,扭头朝门口扬声道:“醒了,妈,我马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