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刘郢索性直接阖上了眼。
她就不说话了,这样最好,不然叫她伺候他,亦或是让这屋里别的女人伺候他,说实话她都不乐意。先前是怕他憋着难受,自己又要端出正妻的大度——才那样说的。如今他既然能自己忍下来。她又何需再三劝?
又不是真傻。
不过忍到底还是没能忍下的,不知道这位太子爷后头究竟睡没睡。天亮的那一会,自己估摸着申容应该是休息好了,就又连哄带骗的来了一回。折磨人不说,时间还长。硬生生拖到卯正,才心满意足地起了榻。
从六月下旬起,申容就是带着田婉儿一起往兰房殿去请晨安了。今日因为刘郢的荒唐,所以早晨耽搁了时间。
夫妻二人尚在里头说话,由宫女穿衣梳整,田婉儿就在前堂候着。过了一小会,正遇着太子穿好衣裳出来,便上前行礼,问“殿下安”。
说来,这都是她时隔大半月再见着刘郢了。
刘郢应了声,脚下生风。他自己也知道迟了与太傅相约的时间,都没多留给田良娣一个眼神的。
过会申容也就出来了,笑着与田婉儿打过招呼,二人一道往兰房殿过去。
田婉儿心里也真受得住,就是这样脸上都没见半点难受的。见着申容仍旧是笑着问好,一路过去都还热络地说了几句家常话。
真是不得不承认的厉害。
自初入宫起,她也肉眼可见的变了。或许是有了和家里的联络,也或许是真成长了,言行举止都大大方方的。不仅会讨郑皇后的喜欢,对申容她也下功夫,私下察言观色,面上谈笑风生。发觉申容有感兴趣的点,就顺着聊下去,时不时还愿意优雅地耍个宝,逗个趣。
申容自然也不能冷落了她的,还配合着捂嘴笑几声。
外人看着都只觉得她二人很是和睦。
这夜夕食,申容难得好胃口。惦记起昨日中午吃的泡瓜,就吩咐了人上一碟来。茵梅说夜里吃了凉菜怕要闹肚子,就又特地叫人去备了碗羊肉汤,给她暖着胃。
肉汤熬煮时间长,等正菜上齐全了才晚一些端过来。
进来的是个眼生的小宫女,申容还留神了一眼。
上菜的规矩原是底下宫奴递到茵梅和元秀这两个大宫女手中,再由她二人呈上桌。可那小宫女大约是不知道规矩,径直就递到了申容面前。
这都算了,她手还哆嗦。茵梅刚出声制止,她似被唬得慌了神,汤碗一翻,热腾腾的汤汁全撒到了申容身上。
裙裳被淋湿了不说,大拇指也被烫出了个泡。申容吃痛“嘶”了声,本能地皱起了眉。两个大宫女反应迅速,一个立马往外头去叫人取冰水来,一个随即给她擦拭了身上的油渍。
那小宫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储妃饶命,储妃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虽然疼痛不已,申容却先将手收入了袖中,和煦一笑,“不是什么大事。下次给她们端上来就是了。”
“奴——”小宫女抬眸望了眼微微笑着的申容,又瞧了眼左右两边的茵梅和元秀。似乎有些诧异居然没人责怪她。
自然是不会有人怪她了。申容素来表现得好脾气,虽不至于把下头奴才当朋友一样的,但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连着茵梅和元秀这两个从兰房殿过来的大宫女也是,对位低一些的宫奴,也从不仗着主子宠幸而颐指气使的。
屋内一团和气,主人不怪,大宫奴也不骂。甚至主人还安慰了她两句,就令她退下了。
这日的事到后来,也都没人再提起过。申容就日日按着时辰擦药膏,都没嚷过一句疼。刘郢夜里留神到,还问过一嘴,她也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按理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到月底一日,她正吃过饭在廊下散步。下头小黄门来回禀,说后院的井里发现一具女尸。
也不知道多早晚跳的,头、手和身子都泡肿了,往下头瞧着就是一大团肉和布料,模模糊糊的好吓人。不过瞧着那衣裳的花色,怕不是下头伺候的宫人。
金阳殿内一时人心惶惶。申容扭头望了眼元秀,“所有知道这事的宫奴都查清楚了,一个字都不许往外泄。”元秀退下,她又回头颔首示意了茵梅,对着个回禀的小黄门,“我去看看。”
“娘娘?!”小黄门没料到储妃竟要亲自去看,一抬脚先挡在了前头,“多不吉利。您瞧着也要恶心,难免受吓。”
话里其实是一份好意,但这动作明显是逾矩了。
“你就知道我要恶心?”她脸上神色比平日冷了一倍不止。头一回冲着人疾言厉色,周遭一堆跟着候着的宫奴立即躬下了身,半个字不敢再多说。
所谓奴才跟着主子的情绪来,申容一正经发个火,茵梅也都没往日那样和颜悦色的了。经过那小黄门身边时,还不忘瞪了他一眼。
什么东西,也敢挡主子的道。
就算尸体变得多面目全非。可只需往下瞧上一眼,也能即刻认出人。还不就是那日烫着她的小宫女?
茵梅跟着申容往下看去,也知道是谁了。收回眼那一阵,几度忍不住要干呕。
“储妃……这要如何做?”
“你去唤明生。”申容冷冷抬眸,将目光放到了来时的路上,“让他将消息报给少府狱丞。狱丞来之前,后院一应人等不许靠近。”
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既然与她毫无关系,那就只交给专门的人去调查。
到了晚上刘郢过来,狱丞已经领着人把尸体打捞上来送去验尸了。这会后院仍是封闭状态。因为申容的及时封锁消息,无人敢往外多传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