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脾气,更有可能打着手电出来找咱们。”
“老天爷,可千万别!”
“额,佩吉?”
“怎么了?”
“你能不能停车?”莱纳德的声音里忽然充满了恐惧,他记起来了,那晚的暴雨,还有这辆车,他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听我说,前面有……”
车身骤然剧烈颠簸,莱纳德一头撞到身侧的车玻璃上,差点咬断舌头,汽车爆胎的声音完全被雷雨淹没,头晕眼花间,莱纳德看到佩吉在猛打方向盘,他大吼道:“别!会翻的!”但为时已晚,车身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打滑声中不受控制地横飞了出去。
莱纳德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是佩吉的金色卷发,在车身翻滚时盖到了她的脸上,因为沾上血迹而变得斑驳。
“莱尼?”
“莱尼,快醒来哦。”
莱纳德一惊而醒,他发现自己趴在被雨水浇得泥泞异常的地面上,手和头脸都沾满泥水,衣服更是一塌糊涂,翻车的记忆回到脑海里,他赶紧爬起来,只见马路边一团废铁正在滋滋啦啦地冒着白烟,那是他们的汽车。
“佩吉?佩吉!听到了就回答我!”莱纳德连滚带爬地冲到那团废铁旁边,试图找到车门或者车窗的位置,那扭曲变形的金属看起来更像是被被揉皱的纸,根本无从分辨它原本的形状。
佩吉不在车里,至少莱纳德祈祷她不在。
“2018年12月20日,离圣诞节只有四天。”莱纳德喃喃道,脑袋里仿佛塞满了棉花,他记得这天,也记得自己就是这么告诉以利亚的,而现在,莱纳德环顾四周,眼下仍是漆黑的暴雨之夜,以利亚不在,他不知道那个该死的时光精灵去哪儿了,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曾经离开过。
莱纳德沿着公路走了下去,佩吉不在车里,那么她一定是往下走了,也许是去找有线电话亭,也许是去找车回来载他们,他得去找她。
他竟然彻底忘记了佩吉·杜弗伦,只比他大一岁、在上大学前跟他形影不离的亲姐姐,他知道自己失去了某段记忆,但忘记最亲近的人完全是另一码事,他记得老肖恩,记得奥古斯特,却单单忘记了佩吉,这不可能,就好像她的存在被硬生生擦除了,他本应该发现不对的。
莱纳德用力抹了把脸,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好时候,他现在只需要往前走,直到找到佩吉为止。
可惜事与愿违,莱纳德先找到的人并不是佩吉,而是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人。
走了大概一公里后,莱纳德听到了引擎声,但不像是汽车,当雪白的车灯刺破黑暗后,他眯起眼睛,看到一辆摩托车正飞快地朝他驶来。
嗤啦——
摩托车在他跟前打横剎住,莱纳德后退不及,几滴泥水溅进嘴里,他连呸几声,没好气道:“可真是谢谢你了。”
“抱歉。”摩托车骑手一条腿撑在地上稳住车身,摘下头盔,冲莱纳德露齿一笑,“大晚上的风雨交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莱纳德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跨在摩托车上的以利亚——头发更短,衣服更整齐,下巴也刮得干干净净,的的确确是以利亚本人,但他却好像不认识莱纳德,笑得很客气:“我叫以利亚,有什么能帮忙的尽管说。”
莱纳德讷讷道:“额,我叫莱纳德,我、我的车翻了。”
“听起来很糟糕,你没事吧?”以利亚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莱纳德,“这场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在路上淋雨可不是个好主意。”他伸出手臂,做出邀请的手势:“想个搭便车吗?莱纳德。”
莱纳德犹豫:“我在找我姐姐,她可能、可能受伤了。”
“你姐姐走的哪个方向?我们可以一起去找她。”以利亚把头盔朝莱纳德丢过去,“快上车吧。”
莱纳德把头盔罩上,雨水顿时隔绝在外,雷雨声听起来闷闷的,他跨上摩托车,伸手搂住以利亚的腰,心里想,时间旅行让一切变得可能,这话毫不夸张,也许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以利亚,却是以利亚第一次见到他,但想要把这件事彻底想通,莱纳德苦笑,他的头脑还得再清醒个两三倍才行。
“哪个方向?”
“前面。”
“嘿,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没事。”这是句谎话,此刻他眼皮发酸,两颗眼珠隐隐作痛,像是装满了水和钉子的气球,脆弱、不安,稍微一摇晃就会炸开。
以利亚却相信了,或者并不是真的关心,他一边发动摩托一边说道:“那我们出发吧。”
红发威利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莱纳德先是听到皮靴踏在水里独特的“啪叽”声,一回头,就看到穿着深红色漆皮大衣的高大身影,密集的雨滴在伞边勾出一道白亮的光,仿佛一顶造型奇特的帽子。
那人在用通讯器和什么人通话,声音断断续续:“坐标已确定,我在……现场……一定是从裂缝……我会处理……”他收起通讯器,迈开长腿朝两个人走过来,冷冰冰地说道:“报上你们的姓名、身份和目的,时空联盟调查局已经介入此事,请你们配合。”
时空联盟调查局这几个字像子弹似的射穿雨幕,以利亚还没说话,莱纳德便条件反射似的问道:“你是时间特工?”
那人冷哼:“恐怕比时间特工高上个五六七八级。”他说着撇下嘴角,莱纳德倏地认出了这个讥讽的表情,脱口而出:“红发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