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藏身地下的人们,看见那一抹阳光,也不由得激动起来,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像是心头浓重的乌云,也在这一日被那些光芒照亮了一般。
阿米利亚看了一整天雪水融化并成溪流的景色,也听了一整天滴滴答答水流融化的声音。
他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们这么激动。
雪要化了。
而雪化了以后,就是春天。
阳光出现的这个夜晚,阿米利亚坐在窗台上,望着遥远的月亮时,院子里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不,或许从某种意义上,对方也算是经常这样出现的客人了。
那个身披清冷月色,黑发都沾染银光,灰绿眼眸黯淡的男人走进院子的时候,阿米利亚便注意到他了。
或者说,以这个人的情绪波动之强,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他不知道这段时间对方去了哪里,多半是和他无关的事,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的身后,确定没有在这人身边见到第二个身影,也没有多出任何别的东西。
这个人像是一匹彻底融入野外的孤狼,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阿米利亚本该无视他,但他想了想,打开了窗户,喊了他:“郁衡。”
郁衡抬起头,面色冰冷,比散落在地的月光更多几分凉意。他明明身形高大,身材也恰到好处,并不瘦弱,在抬眼的此刻,却无端多了几分不可名状的脆弱与悲痛。
这个时候他又不像是一只狼了,倒像是一只惨遭抛弃的狗。
阿米利亚心中无情点评着,问他:“余枝怎么样了?”他的口吻像是在问一个还活着的人,而不是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人。
郁衡喉结动了动,像是把一口气从胸腔吐出,又咽下,最终传出了嘶哑的声音:“她要去该去的地方了。我会带她回她的家乡,这里不适合安葬她。”
余枝的家乡在南港那边,她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废弃区人。
阿米利亚能理解他的做法,但他不理解的是,这个时候,郁衡来找他做什么,难不成只是单纯道别吗?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他给出了这个时候合适的回答,“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他指的是奴隶的事,两人都明白。
按照他们之间的关系,话题说到这里,似乎就该中止了。
但郁衡靠近了他,走到了窗台前,轻声道:“你不难过吗?”
阿米利亚顿住了,他细细打量郁衡的表情,终于理解了对方为什么来找他。
他慢慢叹了一口气,比这月光更凉薄。
“你不该向我寻求安慰的,我是只小魅魔呀。”
白到隐隐湛蓝的月光下,阿米利亚坐到窗台上,轻轻捧起他满是泪痕的脸,像是慈悲的神捧起他的信徒,脸侧溢满圣洁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