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听猝不及防地被打断回忆,听到的便是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前情提要没听到。
吕排歌继续道:“这回是我让你,等出了这幻境,我俩再好好打一场!”说到动情时,忍不住想摇晃姚听,动作一半又顿住,憋着一腔力气蹬了蹬腿。
“……啊?”
“没事,你也别太难过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吕排歌安慰道。
大约这也挑起了姚听莫名的好胜心,她攒着力气说了句长话:“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吕排歌:“怎么不是?”
姚听眯眼:“我哪儿输给你两次了?”
吕排歌耐心解答:“一次杨府赏花宴,一次幻境伊始。”
姚听瞪眼:“拜托,吕大小姐,幻境是我赢了好吗!”说完,她大喘两口气,努力接道,“那后面那次你败北又是什么呢?”
“……”
这回却是轮到吕排歌沉默了,她不由分说地往姚听嘴中塞了一粒参丸,没好气道:“和你无关!”
姚听未对她设防,参丸自然很顺利地吃进了她嘴里,苦味瞬间在舌上蔓延,姚听五官皱成一团,这其中还有一丝熟悉的凉意。
吕排歌见机又塞了一颗糖丸,见姚听表情有所缓解,抓紧机会打趣她:“我还以为姚千金不会怕苦呢。”
也不知道这参丸中还掺了什么神仙的灵丹妙药,吃进参丸,就像是重病将死之人忽然回光返照般,姚听面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人也有了力气,抚开吕排歌的手,自己坐直了。
她微微向吕排歌的方向转过头,翻了个白眼道:“怎么与我无关,我赢了你什么都不愿同我说?”她停了停,“你是真心认输还是敷衍我啊?”
吕排歌不太自然地移开目光:“这、这自然是真心认输,我何时诓过你?”
“你现在就准备诓我呢。”姚听道,“没人同你说过你编谎时很着相吧?”
吕排歌装傻:“我真没扯谎。”
姚听挑起眉毛:“那你倒是说,我赢了你什么?”
是因幻境而损失的修为吗?可那也是她自己自愿的。
姚听赢了她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吕排歌支支吾吾半天,最终在姚听期待的目光中说道:“你赢了我……你每回让我无知觉入梦,不都是赢了我吗?”
姚听眼中的火焰顿时熄灭了:“就这啊?这算什么,就算你是大罗神仙,到了我的幻境里也只能束手就擒。”
姚听的失望来得突然,吕排歌不明所以。
交流未果,姚听撑着床沿试图站起来,吕排歌见状也不再纠结,上前把住她,顺着她的力道,将她扶到茶桌边的软塌上。
姚听努努嘴,指尖轻挑起一个茶杯,理所当然地开始指使吕排歌:“麻烦一步剑客给我泡茶。”
吕排歌苦着脸:“姚千金,你让我给你表演剑舞都行,泡茶我真不行啊,到时候你这名贵茶叶都被我糟蹋了。”
姚听皱起眉佯作怒容:“让你泡你就泡,哪儿这么多废话?当初糟蹋我毛笔砚台时怎么没见你如此拘谨。”
她指着自己对面顶天立地的柜子,道:“喏,茶叶在那边柜子中间一列上数第四格,去吧。”
吕排歌只得依言上前,从抽屉中取出一个绿色的陶瓷罐,从里面捞出一把茶叶,估摸着与茶壶大小差不多,便把陶瓷罐盖好,放了回去。
吕排歌将茶叶放进茶壶,就近从喝水的茶壶中倒了热水进去,笨手笨脚地摆弄小火炉,终于折腾出一点儿火星子。
姚听一只手撑着脑袋,颇为愉悦地看着吕排歌七手八脚,因为微末火光而开心,小心翼翼地把热水倒来倒去,不小心沾灭了火星子又是一阵心疼。
终于起了小火,吕排歌眉开眼笑,摇头晃脑的样子好像十八年来头一回见到火焰。
她黑色的眸子中燃烧着火光,如同金乌般耀眼,吕排歌本身便是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的长相,左边眉毛下的痣更是像那山间的一点飞鸟,随时都可能展翅飞远。
姚听仅看了一眼,便宛若被灼痛双眼般转而去看火焰。
那已经是她再也体会不了的日子了。
若人真有下一世,她希望自己的亲人还是人,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而她则是会在屋檐下躲雨的一只小鸟。
也许哥哥会心疼她,把她带到干燥的房间里取暖,父亲在处理政务时还要提防她啄砚台,蹲在母亲常练武的院子里某一棵树上,然后母亲不小心把某一条枝叶削断了,就会紧张地过来看有没有伤到她。
她在姚府待久了就会离开,也许去白府看看白瑄。
如果换一个正常的家庭,白瑄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也许也会与原来一样,只是她的温柔都不再是筹码,而可以在她擅长的诗词文学里大放异彩。
她若是与兄长再次相遇,会再次坠入爱河吗?
也许会,因为她与兄长的婚姻本就是她为了逃离自己既定命运做出的尝试。
也许不会,因为她见过更大的世界后,便可能不再认为兄长有魅力。
如果姚府少了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分崩离析。
如果万和少了她,吕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难吃吐了我可不管。”吕排歌不放心地强调。
姚听堪堪回神,听清吕排歌的话,朝她做鬼脸:“那我就吐你身上!”
妙手回春
吕排歌压根儿不在意姚听的挑衅:“你吐呗,你吐了正好,这件衣服我讨厌极了,你吐完了我才能顺理成章地丢掉它。这素白的颜色,这蚯蚓一样的纹路,跟叫丧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