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甘愿长情。
对视一瞬,付迦宜忽然扯唇笑,“感觉这些话真不像你的台词。”
“怎么就不像了?”周怀净跟着笑了,“你别以为我对你好是因为爱而不得,抛开那层关系,我们不照样是朋友么。你见我对哪个朋友不好?”
“倒也是。你是我见过人缘第二好的。”
“第一是谁啊?”
话即将脱口,付迦宜忽然一顿,视线无端拉长,摇头说不记得了。
周怀净也没在意,戴上一次性手套,掀开蟹壳,挖出一整勺蟹黄,放到她面前的碗碟上,随口一提,问她要不要配一支白葡萄酒解腻。
付迦宜几乎没犹豫,说了声好。此刻她确实很想喝酒。
一顿饭吃到后半夜,付迦宜微醺,不太胜酒力,跟周怀净告完别,一个人拎着包,横穿旧胡同,踉跄朝小区门口走,身影被悬在棚梁的红灯笼拉长。
前两日下过一场暴雪,路面平铺一层,一步一个脚印。
她住的地方在阜成路,跟人合租的小两居,离单位不到两条街,通勤十几分钟,还算方便。
收到offer,计划来北京前,付迎昌准备给她添置房车,付迦宜说暂时先不用。
她不可能一辈子靠家里救济,有些事要靠自己打拼才更有成就感。
走到一半,突然头晕,付迦宜就近扶住一棵悬铃木,掌心贴着勒树桩的麻绳,粗粝感明显,凉得头皮发麻。
胡同口近在眼前,灰砖砌墙,暗绿色窗格,入户垂花门,这些场景从前只出现在冷冰冰的电脑屏幕内,如今她却成了景中人。
夜里空气稀薄刺骨,站在原地缓了会,付迦宜收回手,呼出一口酒气。
北京城偌大,不同人站在不同幕布下,赏同一颗月亮,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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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迦宜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听到一阵急促敲门声。
室友沈铭玉刚结束一场聚会,被朋友送回来。
付迦宜搀住她的胳膊,顺带甩上门,将人扶到沙发上,到厨房给她煮了碗醒酒汤。
沈铭玉意识还算清醒,盘腿凑到付迦宜面前,长叹一声:“小宜,你猜我今天在酒吧遇见谁了?”
付迦宜把碗递给她,叫她小心烫,“总不会是你青梅竹马的前男友?”
沈铭玉讶然,“你属蛔虫的吗?还真是他。”
“你们发生了什么?”
“别提了,只要想起来我就一肚子气。”沈铭玉稍微拔高音量,跟她聊起今晚那段插曲,“他带他出轨对象到酒吧——就是北影那个刚大一的小姑娘,俩人在卡座卿卿我我,被我一姐妹儿瞧见了,我们没忍住,过去大闹了一场。”
这事真要论起来,着实说来话长,沈铭玉尽量精简措辞,“我前男友这次一点面子没给我留,他吃定了我不敢把事情闹到我爸妈面前,直接报警把我姐妹儿抓了。你也知道他爸是做什么的,公安局二把手,想小事化大就一句话的事。”
付迦宜顺她的话问:“然后呢?”
沈铭玉说:“然后……我不好明着找我爸解决,找了我小叔。”
付迦宜偶尔会听沈铭玉提起这位跟她关系不错的长辈,倒是第一次见她面露难色,“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沈铭玉说:“问题就在这!我小叔虽然帮了我,但是,他说会把这事捅到我爸妈那,让他们亲自管教我。”
沈铭玉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一口气喝完醒酒汤,要回房收拾行李,喃道:“不行……我还是觉得我得出去躲两天——正好明天星期日,小宜,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北戴河泡温泉吧?”
付迦宜说:“我就不去了。院里随时有事,玩也玩不好,不如在家待着了。”
沈铭玉没强求,扭头直奔卧室,几分钟后,拖着一个18寸粉色行李箱出来,对着落地镜简单整理完仪容,风风火火离开了。
付迦宜没在客厅久留,扯过晒在阳台的浴巾,到浴室洗澡。
她和沈铭玉相识,其实是段阴差阳错的缘分。
叶禧当年交过一个来自北京的网友,对方就是沈铭玉。这些年两人一直没断联系。今年五月初,叶禧恰巧跟沈铭玉聊到自己有朋友打算去北京工作,沈铭玉热络打保票,说等人来了一定好生招待。
付迦宜和沈铭玉同期毕业,家世大差不差,很快处成朋友。
她刚来北京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沈铭玉便带她去参加各种局,帮她克服因刚回国而产生的水土不服。
沈铭玉出身优渥,平常被家里人宠惯了,典型大小姐做派,有次跟父母吵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决定搬过来跟她一起住。
虽然她们平常时差不同,一周到头见不到几次面,但也算是一种照应和陪伴。
洗过澡,付迦宜吹干头发,躺到床上酝酿睡意。
凌晨在外面待太久,不小心受凉,第二天醒来时,感觉浑身不太舒服,嗓子尤其痛痒。
她爬起来,就水吞服一粒感冒药,蒙上被子继续睡。
整整一天,付迦宜没出过门,半梦半醒间,周怀净一通语音打过来,叫她出来吃饭。
她完全没胃口,哑着嗓子说不去。
这几年经常锻炼,身体素质已经好太多,很少再生病,突然一次重感冒,难受得猝不及防。
周一,身体没有好转的迹象,付迦宜只好跟梁思觉告半天假,换了件厚实的白色绒绸披肩,准备去医院打吊针。
她正坐在玄关处的矮凳上换鞋,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锁芯的细碎响动。
沈铭玉丧着一张脸,径自迈过门槛,穿着打扮和走时一样,没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