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解决完了。”
唐清悦点头,“挺好的。”
“苗厂呢,现在还好吗?”几个月前发生的事,其实陈识都知道,他甚至自责地认为自己才是所有意外的罪魁祸首。但他不敢出现,也不敢来安慰唐清悦,怕所有情谊会两人再次见面的那天一刀两断。
早晨醒来时,手机备忘录提醒他今天是唐清悦的生日,陈识纠结了很久,还是驱车来到瓯水。他想不管怎样,过去的一切总不会被抹去,苗厂终究还是承载了无数他和唐清悦共同的汗水与希望,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就算是最后的挣扎,陈识也想亲眼看见它走到终点的那刻。
唐清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转头往车间方向望了望。上班的点,却没有一个人进出,连门都锁着,门把上叠了几抹碎雪,小赵大概几小时前就值完班回家补觉了。
苗厂当然不好,大家都在强撑着一口气,像这个比往常更加寒冷的冬天,安静也死气沉沉。谁都不知道自己是那珠在寒风中被冻死的野草,还是一颗埋在土里等待春天发芽的种子。
陈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伸手递给唐清悦,“这里有三十六万,不多,你先拿着用。”
“陈识,我把厂里的资产全抵押了。”唐清悦垂着眼,看着面前这张在阳光折射下闪闪发光的金卡片,没有抬手接。她淡淡陈述着:“现在设备厂商那还欠了点,银行欠的更多,这段时间卖的几单苗只能付付利息,海威的钱也不知道他们会拖到什么时候付,员工工资还欠着两个月。”
她说完,停了几秒才轻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做错了?”
陈识不知道如果是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唐清悦没看到,自顾自继续说:“那时候我真的决定卖了苗厂,我爸妈说能捞到一点钱也不算白忙活。可我就是不甘心,两手空空地来,我想自己也可以做到两手空空地走。但是这个过程真的好难熬,温水煮青蛙似的。”
大铁门挡着门,也挡着太阳,门后这块阴暗的地方异常湿冷,唐清悦眼里滑下的几颗泪很快变凉,冷冰冰地附在皮肤上。她转头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蹭掉水珠,叹息着说:“冬天真的好漫长啊。”
陈识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围巾里,过了几秒又红着眼睛把银行卡塞进唐清悦的口袋,闷声道:“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它呢?”唐清悦的声音比门上那把长满锈斑的铁锁还要干涩,像在问他,也像自言自语。
陈识没在厂里停留很长时间,又说了几句大同小异的安慰话便走了。唐清悦独自一人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铁门被风刮开,她回过神,缩着脖子打算往车间去,忽然听到大门外侧传来吧哒一声盒子吹倒的动静。
她探出头看了看,瞬间怔住。
没融化的碎雪中立着那瓶熟悉的红酒,唐清悦见过它两回。第一次是在余初宁车子的后备箱,第二次是在余林屹房间的酒柜。这是第三次见到它,仿佛隔着包装和瓶身就能闻到红酒香醇的味道,在寒风中裹着温热飘在鼻尖。
红酒旁还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上面夹了张卡片,已经被风吹的掀开,里面两行字写得端正又俊逸,像它的主人。
生日快乐,未来一帆风顺。
唐清悦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里冲,下意识往苗厂外跑,没两步又止住脚步。
追上余林屹又能说什么呢?她没有立场站在他身边了,是自己亲手把他推开的。已经过了这么久,她也必须接受现在的后果。红酒或许越藏越珍贵,但是爱恰恰相反,越遮掩越变味。
该做点什么,否则心里难受
余林屹快步走回车里,降落车窗踩下油门,车子迅速驶上马路,冷风从窗外涌进来,直往衣领里钻。他担心再晚一秒,自己就会忍不住拉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门,把唐清悦湿润的双眼和泣不成声的抽噎暴露在向光的一面。
分开这么久,两人已经很久没再见过。除去那些美好的回忆,唐清悦给余林屹留下印象最深的一句话不是分手,也不是她说他们本不该在一起,而是唐清悦那句好似认输的话。
“给我留一点面子吧。”
如果她不想让他看到那些严重到足以击碎她骄傲的弱点,余林屹只能强迫自己装作视而不见,至少在他找到打破僵局的方法前。
他把车开得飞快,到达目的地时不到八点。昨晚积在引擎盖上的薄雪早已在行驶过程中融化,挡风玻璃外亮晶晶湿漉漉的一片,余林屹盯着发愣,过了几分钟才取出手机拨通电话。
吴正松正在吃早饭,看到余林屹的来电显示有些意外,他清了清嗓子说:“余老板,有何贵干?”
余林屹直截了当地说:“我在你家楼下。”
吴正松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竟然一大早来家门口堵人。他匆匆忙忙收拾好自己,下楼与余林屹碰头,话还没说一句,余林屹伸手就递上来一叠厚厚的,用牛皮纸袋包好的文件。
“找个机会,把这些给清悦。”
吴正松了然,随口说:“几个月前唐清悦跟我联系过,要晚十来天付租金,结果晚了一个多月,还只给了一个季度,我就知道出大问题了。”
他说着,心里也好奇,接过文件后直接打开翻阅,竟然是一家生鲜新零售及配送企业的详细资料。这家公司吴正松也知道,近年来高速发展,通过一款名叫优鲜买菜的手机应用及小程序将目标客户群体定位在都市年轻人,仅仅几年便实现市占率的直线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