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今即便不同他们一样全然虚伪,却也只不过是一头被仇恨熏心的怪物罢了。
又有什么好笑话别人的?
刘子昭与许林君的婚宴,在一众投壶游戏与祝福声中进入尾声。
太子夫妇是没能去玩乐得起来的,就算刘郢当真是处处伪装的高手,也没必要这个节骨眼跟着去虚情假意。成帝一起身要回宫,他们两个小辈也随着出了益北王府。
皇帝的六乘马车驱驰在前,旗旄导首,车后是一长串仿佛望不到头的扈从、常侍郎。
其实若只是寻常出行,成帝也不会次次如此高调,只因今天是刘子昭、他儿子的大婚。所以帝王的排场一定要彰显出来。
而太子来的阵仗相对来说就小得多了,小得——甚至还可以说得上有些寒碜。
若不是申容今天是奉着郑皇后和后宫诸夫人的情意来的,她或许就要和刘郢一起骑马回去了。
打量去的目光收回,她隐隐约约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太子宫送到益北王府的东西也不少,好几大箱子的金器往里抬。可太子本人偏就不大动干戈的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在他爹面前装装低调?
思索间,宫奴将马扎往前头一放。她抬脚前见刘郢没上去的意思,便问,“您要骑马回宫吗?”
“不,今晚不回去。”刘郢笑道,带着同行的苏泓径直往停马的地方走去。
她在后头“噢”了声,想他也不是头一回不着家了。这几日天气还好,太子就常常好几天在外头野,有时候白天回了太子宫,也都是往忠文公那儿去坐坐,出来就走了,都不落金阳殿一刻的。哪怕是他自己的含丙殿也是如此。
也不是说申容想要去看看他,那是连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毕竟太子爷嘛,他的行踪要想让你知道,你就能知道,要不想让你知道,你也别多问,不然倒显得干涉了他。
而且女史教的规矩里头,也没这条:打听太子爷要去干嘛的。
脑子里就不禁冒出一个先前还从未有过的念头:他该不会是在外头养女人了吧?
接着好几个念头一同冒了上来,那为什么不带回宫?要是带回来该安置到哪个宫室?要不要和郑皇后说,该安排个什么位份?
毕竟两世过来,她还没干过安排刘郢其他女人的工作。后来进来的好几个都是直接有了位份。
绕来绕去,最终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要是个好生养的,兴许还能应付应付日后宗亲长辈们的轮番问候。
起码上一世,她没生养,田婉儿也是在太康十年才有了一胎,后来因为体弱,还没能留住。再后头的王慧倒是怀了,不过申容没能赶上她生产,就喝毒酒走了。
所有杂七杂八的想法落下,她脸上向来维持好的笑意连自己都察觉不到地收起了,朝着刘郢的背影屈膝行了个礼,预备着自己上马车。
没成想身子还没完全站直,刘郢又扭头过来,“你在那傻站着干嘛?”
这是一只专属于他的鹂黄
这人还真是一会一个主意,要做什么也不提前和你说,到了当口才拉着你,还容不得有一点犹豫,说走就走。
早知道要骑马,申容今日也就多备一套便衣出来的。
曲裾深衣束着腰身,双膝,连走路都只能小步小步地迈,如何岔开腿骑马?再者以她骑马的那技术,要想一路平平安安不出事,最早也得挨到明日下午才能到小南山。
申容就颇为憋屈的侧坐在马前,由刘郢护着,辔绳一扬,快马加鞭地往他小南山的园子过去。
迎着风双眼难睁开,即便前头有几个太子侍从举着火把,她也看不清路。后来大约是走了条绕近的小路,下了驰道就跑到了泥道上,空气中的沙砾全吹到了脸上,只稍稍一吸气,鼻子里都生疼。她只能转过身,将头埋到了刘郢的胸前,又不管仪态地死死抱着了他的腰身。
此时此刻,真的很想冲太子来一句,“你自己瞧瞧这是惊喜吗?”
大约过了有两三刻钟,太子一行终是到达小南山,过了园子前的宫门,两三守门的老奴伏地叩拜,园子里房屋楼阁倒是多,正对着的主殿气势也足够恢宏,只是边上仅有三三两两还不太茂盛的小树苗,可见是新建成不久。
申容由刘郢抱下马来,也就站原地怔了一小会,而后不管不顾地往边上跑去,寻了个木桩撑着身子,就是一顿狂吐。
刘郢紧随着过来,“怎么了?”
她疲软地回身,是真的来了脾气,“如何不早些和我说要过来?您知道我方才那样侧着多不舒服吗?”
“还颠簸。”说完返过身又是一阵干呕。
太子和太子妃都在这头,苏泓和几个侍从也跟着小跑来。其中一个懂事的瞧出了状况,迅速往太子身边递了块手帕。
刘郢皱着眉失笑,将帕子递上前,顺着她的脊背,“一时忘了,是我的疏忽。”
他心是好的,念着申容上回憧憬的样子,就想给她个惊喜。只是这天家公子哥怕是还不曾为女人做过这样的事,所以施行起来颇为不拘小节罢了。
申容也不多计较下去,回身接过帕子擦了嘴,“算了。”
说完脑子里又升起一个想法。若她此刻还在她的家乡,若做这事的是春牛,她非得踹上他两脚,就算知道他念头是好的都要踹两脚……
于是她又苦笑了一声,这回是真心实意地在心里说了句“算了。”
眼前的人是刘郢,是国朝储君,不是她同等阶层的玩伴,想怎样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