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保证下一刻里头的贵人不会争吵起来的?
她就索性再等了一小会,便起身到信平侯夫人面前,跪坐下柔声安慰:“好啦,殿上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说一句,就瞟一眼上头,“元君妹妹若是真的身子不好,其实也不能怪夫人你。可若没有这回事,也难怪娘娘要生气。其实啊,还是要有个正经理由不是?今日来也来了,索性把话说开,可还是上回说的,不舍得太早让元君妹妹嫁出去?”
说来说去,话又绕回到最初的矛盾上去了。信平侯夫人纵然觉得不大对劲,但又想不出哪儿不对,踌躇了片刻,就顺着这话给说了,“一来是为太早,二来……”
二来确实是真不想嫁女给刘子昭……不过这话她是肯定不敢说的,收了泪水,索性一鼓作气,“臣妇今日就斗胆说了,便就是上回一样,二人若不合适,也怕日后恼了二皇子殿下。”
申容心里一笑,稍稍起身,很是微妙地止住了声音。
一回两回的不够,这次来认个错竟然还敢这么说。郑皇后听着心里就更不舒服了,冷笑了一声,“婚事也如你所愿的退了。你今日过来又是做什么?再把子昭说一通?”
信平侯夫人张着嘴,先愣了一会,“娘娘,我哪曾说过二皇子啊?今日来本也不是来提这个的。是……”她拉住了钟元君的手,膝行上前两步,“是这事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元君她今后可如何是好啊?”
感情还不是来认错的,是想求着郑皇后安排好后头的乱摊子的。申容抬了抬眉,从后头默然绕回了坐席上。
从现在起,她便可以保持安静了。
“她如何是好?孤能知道她要如何?闹得如今地步不是你们自己造的吗!”郑皇后也索性打开了话匣子,坐回了些身子,一手放置案几上,横眉冷眼,“放着子昭那么好一个儿郎不要,还想如何?你以为你家女儿多娇贵?她若是不想嫁,那就等着吧,等到子昭日后娶了旁人,这婚事自然而然作罢,众人心里都有数了,你们就可以再去议亲了。”
信平侯夫人鼻子一抽,“那得等到哪一年去?阿元明年就十五了。”
“哦,这会你又开始急她嫁人了?”郑皇后一句将她哽住。
殿内便是好一阵寂静。连门口的宫奴都不敢上前倒水。申容使了个眼色给叔衣,那些个宫女也就退下了。
屋子里唯一能行动的,估计也就是各人案桌旁,香炉上那升腾的轻烟了。但这样凝固的时刻也没有维持太久,稍稍片刻过后,信平侯夫人便又思忖着开了口。
这场景颇有些像婚事刚赐下来的那一日,说到最后,又提到了刘郢这个太子身上去了。
“太子年岁就正合适,阿元和储妃也亲近。若是能够,给太子做妾,便是良娣往下,当个孺子……哪怕是孺子也好。”
一回两回的,竟是还没放弃。申容不禁思考起来,要嫁刘郢这个想法,到底是钟元君自己先提起的,还是信平侯夫人老早就有这想法了?按理说不太可能,毕竟上一世她能安安稳稳地下嫁给公孙郎官。就说明信平侯夫妇不是看中权势和地位,那就更不应该想撬动她这个储妃的位置了。
可这一世又是为何?
若说是钟元君自己看上了刘郢。也不至于逼得信平侯夫人这般冒死再三求着吧。就算信平侯夫人自己糊涂、难道信平侯又能允许这样的事?
她想来想去,实在想不通。念着这场面到这僵住了——郑皇后又用眼神问着她的意思。才无奈张口,“实不瞒娘娘,这事元君妹妹早日也是与妾提过,妾当日就与殿下说了。殿下他的意思——”她将目光放到钟元君身上流连了一会,用鼻腔叹着气,“不过若是有妹妹看中的儿郎,也可以说说。请了娘娘从中说媒,妹妹这样花一样的美人,还怕嫁不出去?”
里头的意思不言而喻,郑皇后扶额阖眼,还没开得了口,捂着肚子低呜了一声。
座下的申容和田婉儿便立即起了身。
连着外头侯着的叔衣和几个老媪,宫女也反应迅速地小跑进来。众星捧月般地围着了郑皇后。
随着申容一声“唤太医来!”的喊叫。殿中已经再无人将注意力放到那对跪着的母女身上。
信平侯夫人一愣,回头望着了钟元君。再回身唤了声“娘娘?”
自然是无人能回答她了,后头又陆陆续续上来几个端着水盆,帕子的宫人,进进出出地来回换着人。
再过一会,连母女俩都因为挡着中间的道——被赶到墙边上去了。
郑皇后被扶到了后室。大约半晌后,先前一直置身事外的田婉儿出来给信平侯夫人回话。
“夫人,你早些回去吧。这事是没辙了。还不如趁着这时候,早些看看其他合适的儿郎,也能早些将妥当的婚事定下来。”
信平侯夫人尚且没说话,还回味方才那申氏储妃方才说皇后从中做媒的话。钟元君却是往前站了战。盯着田婉儿看了许久,纵然没开口说什么,可那丹凤眼之中的不甘心显而易见。
按理来说,她高门侯女的身份比这个司直之女,商户后裔要更高。
方才都肯那样委曲求全,做在她地位之下的孺子了,为何她们还是不肯答应?这个田婉儿又有什么本事能嫁进宫,嫁给太子?现在也敢到自己面前来耀武扬威,说这样挑衅的话。
这么想着,又不禁望向了人群簇拥的后室。
那个乡下来的申家女儿最是没资格,偏偏她还占的是最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