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到底,刘郢现在被关了禁闭,根本不需要被同情。毕竟从始至终,他都是享受偏爱的那一个。
等入殿见到太子,见到他脸上温和的笑意,申容又忽然想通一些。
刘郢比刘子昭更受偏爱不是没原因的。毕竟他更懂得如何让帝后宠爱他。就是现在到了申容面前,也只需这么简单笑一下,就能让她情不自禁地将心中所有偏见收起,只觉得他依旧是值得的。
可恍惚间的感叹,还是多可惜他二哥。
要是刘子昭也多笑一些,对帝后多亲密一些——哪怕是虚情假意的亲密,或许都能赢过刘郢……
“我有分寸。母后要是再递话进来,你让她不必担心。”刘郢听完申容带过来的话后,表现得很是平静。
他现在这样子,真是半点不像被关了禁闭的人。甚至申容刚才进来的时候,含丙殿院门前都是没有守着人的。
也就是说,这个禁闭关不关,全在于太子的自觉。
可就算如此,看不到这一层面的某些前朝官员,也在这次事件当中忍不住战队了刘子昭。毕竟太子是被牵扯进了魏南王的案子里,不是小事。
尤其天子这次看起来是彻底动了怒,焉知这储君位会不会在下一个常朝日就换了人坐。
申容从含丙殿退出来后,第一时间又想到了申安国。就算上次回家已经提醒过一回,但这次事发,难保就一定能安安稳稳渡过。前世申容的性子就是随了他,自己半点没察觉,就被人下了套。
无论如何,都要再往家去提点一次的。
等回了金阳殿,就令元秀和茵梅进来说话,“南宫后头的空院子,西边墙下有个不起眼的狗洞。夕食过后,你二人看谁单独出去,往那外头学三声鸟叫,把这信传出去。”
两个大宫女一愣,都还没反应得过来。后来即便元秀接过了布囊,脸上也依旧是懵怔。
虽她二人现今都效忠储妃,可宫中人私自往外递消息,这是历朝历代都视作为禁忌的事。这会又正逢着太子宫被封。难道一定就要顶着风头做事?
是不是怎么也要事先问过皇后娘娘的意见?
心里的话不曾说出,申容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抬头先示意上元秀,“我知道眼下众人是都盯着咱们的。但事发突然,难免我家人惶恐担忧,想报个平安罢了。”
“不如你们先将这信拆开看过。回头要是叔衣问起,如实交代就是。”
话刚说出,元秀接着就要解开布囊。茵梅随即抛了道目光过去,一张手止住了元秀,“储妃,奴婢二人自跟您到金阳殿起,就是您的人了。奴随主便,自当是以您、以这金阳殿为天。又怎么能与旁人说起咱们自己的事。”
说着就开始磕起了头。
茵梅到底比元秀大了几岁,也更明白里头人情世故的道理。储妃和皇后之间的关系怎样,众人心里都有数。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没必要横插在中间。
更何况现如今还就是在储妃手下做事,也见识过她笑里藏刀的一面。要是让她真记恨上,今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温温柔柔地弄死呢?
元秀也不是不聪明,能被申容瞧上,就说明脑子不会差。只一会就明白过来,随即将拆了一小半的布囊迅速拉紧。
申容嘴角这才微末上扬,扶着凭几往后靠去,将一张姣好的面容藏匿于暗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兰房殿的人若是问起,大大方方的说就是了,皇后娘娘也不会为此就怪罪。但——”说着,她倾下了身子,黑暗之中的面容重新浮现,脸上浅浅的笑意纵然还在,却总令人胆战心惊,不敢直视。
“也不是什么事都有必要泄露出去的,毕竟娘娘也忙。总要去打搅了她。就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不懂事了。”
“你说是吗?元秀。”
元秀身形一颤,随即也将额头贴在了地上。“是!奴婢自当也是以储妃为天的。”
……
直到年底皇家冬狩前,成帝的头痛才好一些。逢着郑皇后有身孕的事也渐渐流传出来,成帝心里就更加舒坦了。人也由此想明白了,就如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征兆的又解了太子的禁。
甚至没提一句魏南王的案子,就先赏了他儿子十几匹名马,外加城郊小南山的一座园子。
父子俩的感情不在语言的慰藉上,全都是金钱上的堆砌。
刘郢自然是不能和他爹计较,就算是蒙冤小半月,被放出来后第一件事也是先跪在皇帝面前感恩戴德地磕头。
解禁的头一日,刘郢一直待在天门殿,申容就在金阳殿读着申安国递进宫的家书。
申安国和自己女儿也没避讳,前头先是分析了一堆前朝局势,接着字字句句都是在稳住申容的心——再三强调自己知晓其中利弊,定然会万分小心。大段述完,末尾添了一句格外突兀的话,与前言毫不相关,却仿佛正午烈阳的光线,直直刺痛了申容的眼眸。
申安国在前两月,娶了新妇……
她手中的竹帛落了地,忽然一阵恍惚。这事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起码在她仅有的记忆里,不曾听说过。
究竟是这一世又生了变数,还是从前就有,只是自己不曾知道罢了。
虽说以申安国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要娶个新妇也无人敢多议论。可是一想到她的母亲孟氏,总归觉得很不是滋味。
可还有人记得她那一身伤病,从不曾言的母亲?
这夜太子是按着日子往田婉儿的丙舍去过夜的。申容就静坐帐中,迟迟没有入睡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