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不必担心,你也才刚入宫不久,还未完全站稳脚跟,若是你觉得为难的事,就笑着应付过去算了,万不可直言拒绝。伤了他们的心。”
原来还是那几个叔伯。帮不帮忙的,申容心里还没个数?远亲不如近邻,当时家中没粟米、麦菽,还是自己同母亲一起往邻里家中去借的。几个叔伯家隔得那样远,又是如何帮衬到她家来的?
怕不是要反过来借钱的。每年年初知道父亲收了学费,就又莫名的过来走动了。至今都还欠着一笔债没还完。这都还是母亲顾忌父亲的面子,把这事藏在心里,不去主动提了。
但要说是他们几个帮助过她家,那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虽说以申家现在的实力,要接济这几个穷亲戚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但她毕竟也不是从前那样冒着傻气的人了。自己家都还有一劫要千万小心提防,哪还有闲心帮旁人?还想在长安城里捐个官,别因此受了他们的牵连才好。
心里吐槽完一通,她索性在自己父亲面前也换上了那恬淡的笑靥。
“是,女儿有分寸的。”
话说完不等片刻,又立即提到了这次回来的重点上。她也不避讳,在申安国面前直接开门见山,先说到泸东的事,再分析起了朝廷里为刘子昭和刘郢划分两派。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先给您提个醒。这里头水深,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您都切勿听信了小人谗言。说不该说的话。若一定被逼无奈,要选一边表态,那也只能是太子这头。”
毕竟要是不出什么大事,刘郢才是未来的君主。再者他藏得也深,刘子昭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难抵得过刘郢左右逢源,拉拢关键人物的心。
因此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了刘郢。
申安国思忖了好一阵,许是震惊,好一会才问申容——这话是否是太子让她来说的。
她摇头否认,不知要如何解释,只能再三叮嘱,“您记住我这话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必轻易表态,若一定被逼无奈,也只能站太子。”说完终究觉得不甚放心,又朝着申安国伸长了脖子过去,“您派个人住南宫西边的城墙外,就城阳楼对着的那面。”
申安国一时没听明白,“你要做什么?”
“以防万一,若有事也好及时传信与您。”她瞥了自己爹一眼,现在担心申安国倒多过担心自己的。
申安国蹙起了眉头,点头应是。
思虑完前朝的局势,又开始打量起了自家女儿。前两回归家,还如同一个小女儿一般,哭哭啼啼地嚷着在宫中住不惯。如今再见着,倒颇有些宫中贵人们的派头了。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子精明干练。
一时感慨,不知是喜是忧。
……
晚间的家宴算是热闹,虽比不上宫宴,却也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显而易见的,申安国这近一年来的收入可观,与孟氏在世时的大部分时候比起来,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从前连果腹都困难,如今竟也能一人养活几大家子人了。
即便眼前是饕餮盛宴、珍馐美馔,她也远不如头一回归家时那样快活。
这府里,总是缺了什么似的。
开宴没一会,就有人举着酒樽上前来给她磕头了。那是她不多见的二叔和小叔,还有大小婶婶同两个堂兄。
想必,要捐官的就是这两家人了吧。
不然像其他几家,也就是投奔过来混口饭吃,巴结上申安国足以,还不至于定要拉扯上申容这个嫁入皇宫的女儿。
“快,去叫娘娘。”
她小婶婶熊氏最是精明,从前来家里借钱的时候嘴皮子也耍得厉害。她母亲孟氏稍有犹豫,她就明里暗里讽刺孟氏生不出儿子,逼得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申容最不喜欢的就是此人,不记得过去都还好,现在越回忆就越厌恶。不恶心回去都算好的了,又怎能真看着他们好过?
她一抬手,示意不必上前了。那两个堂兄弟就杵在了原地,进退不是。
“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几个哥哥好生读书,缺了什么只管往家里说,尤其书卷不能少。将来郡上选拔人才,也好顺利通过考试。”
话一出,席间乐舞仍继续,几个离得近些的人脸上却是一僵。申安国兀自懵怔,联想到申容方才和自己说党派战队的事。虽然还想不出此事和家里亲戚捐官有什么联系,但看自己女儿突然一副强势态度,也自然将两件事想到了一块。
前朝为储位相争的事,他确实也知晓一些,里头矛盾已久。显露出来的都还只是冰山一角,其下牵扯的人涉及整个朝廷。这并非小事!
一时间,他便不敢擅自开口。
座下两个堂兄都畏畏缩缩的,即便申容年纪比他们小了有三四岁去了,还是笑着说话的,可三言两语便唬得两个头都不敢抬起了。
二位叔伯更不用说了,这场合轮得到熊氏先开口,男人们定然靠不住。他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言语。熊氏皱眉沉思,只得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嫂子。
那二嫂夏氏比起熊氏来,只是个更没心机的。虽然也想占些便宜,但到了这些大场面上,她也不敢轻易开口。从前她倒是也会撒泼耍横。后来被人训了几次后,也就不敢再轻易生事了。
熊氏估计是看出夏氏的懦弱来,不禁微张着嘴嘀咕,“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你怕什么?”
“我,我哪有你会说啊。”夏氏瞥了她一眼,耳根子都发烫。
这容丫头也太厉害了,方才说的话乍一听好似没什么,细细回味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拒绝给两个哥哥捐官嘛。这还要她如何说呢?她可不会像她们一样,笑着脸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