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洲捏紧了手指,沉默地听他说着。
“所以,他就想……杀了我。”赫诺说着就蓦地笑出了声,声音中满是讽刺,“哈,就因为布利华佩的几句话,他就想杀了我这个虫崽……当时他是已经动手了的,他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掐得窒息,很疼,很疼,我以为我就要死了,”赫诺松开了手,血淋淋的筷子哐当就掉到了地上,溅起了几点血渍,“可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他手再快一点儿,再重一点儿……”
凌洲闭了闭眼,这段也在书里提到过。
“可惜他没有,那个废物,精神力羸弱不说,连一个小虫崽都不能迅速掐死,”赫诺猩红的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在我快要死了的时候,我雌父回来了……”他眼神变得空洞,“他看见了,就冲上来救下了我,然后啊,”隐忍多年的杀意刺破眼睑,“布利华佩和那只雄虫,一起,杀了雌父,”他不断地重复着,魔怔一样,“好多血,好多血啊,可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我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我想……死啊……”
凌洲神色一紧,就要起身——
“但是,雌父让我跑,让我好好活着,所以我不能死,”他冷静了一些,“后来啊,雌父的亲卫们发现了不对劲,强行闯进来带走了我,”他轻声说着,“动静闹得太大,他们不敢了,我就这么,活下来了。”
赫诺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凌洲强忍着没有起身,静静地坐在那,从心底涌上一股无力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半晌,赫诺抬起了头,白着脸对着凌洲笑了笑:“不过好在,当年有先亲王殿下,不管怎样,那只雄虫也被送进了监狱。我真的,很感激先亲王殿下。”
凌洲也勉强回了个微笑。
是啊,那只雄虫,也只是,被送进了监狱啊。
在这样的虫族社会里,先亲王拼力对抗,也只能把他送进去关几年,对于虫族漫长的生命来说,也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而对于拥有超强精神力的布利华佩,则是一句轻飘飘的恰巧拜访,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摘出来,当作生命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殿下,”赫诺垂下眸子,“谢谢您,我们走吧。”说完就要起身往外走。
凌洲倏地站起来,很轻地拦了拦他:“包厢隔音很好,里面不管发生什么动静,都不会有人听到的。”
赫诺一顿,猛地抬头:“?!”
房子
“殿下……”赫诺突然说不出话来,声音连着一丝深藏的哽咽卡在了喉咙里。
凌洲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在外面站着,不会有人进来的。”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赫诺愣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凌洲走出去,关上门。
寂静的房间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压抑多年的痛苦与自责在这一刻终于一把扯断了锁链,冲破所有的桎梏,咆哮着、尖叫着,裹挟着堆积许久的泪水一并奔涌而出——
他再也承受不住地弯下了身体,嚎啕大哭。
……
凌洲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墙角的的几盆不知名盆栽,松针一般的叶子上三三两两地挂着杏色的棱状花朵,衬着周围的木制雕花,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凌洲眯了眯眼,只觉得越看越眼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阁下,有什么需要吗?”
凌洲回神,扭头见一名亚雌拿着菜单站在他旁边。
凌洲从衬袋里抽出一张卡递给亚雌:“麻烦……”
……
好半晌后,门打开了,凌洲转身看去——
赫诺眼眶通红,除了脸色仍有些白外倒是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凌洲:“抱歉殿下,让你久等了。”
凌洲笑着摇摇头,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他:“擦擦吧,会好的快一些。”
赫诺看着递过来的药膏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接了过来:“多谢殿下。”
“没事儿,阁下待会儿……怎么回去?需要我送你吗?”回去势必要碰上罗普他们,“或者你先来军部待几天?”
赫诺摆摆手,拒绝了:“多谢殿下,不过迟早是要面对的,请相信我。”
凌洲闻言挑了挑眉:“好吧,有需要找我或者找军部,军部永远是你的家。”说着,手抬了抬,凝了道精神丝出来,递给赫诺;“这个带着吧,关键时候能挡一挡。”
赫诺郑重地双手接过,感激地对着凌洲俯身行礼:“多谢您,殿下。”
凌洲笑了:“客气,那再见了?阁下。”
赫诺招招手:“再见,殿下。”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凌洲站在原地,看着他不同以往的坚定步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凌洲便沉下了眸子,匆匆走向飞行器。
……
约格泽昂所说的“原来的那栋房子”就是他还是四皇子时与先亲王结婚后所住的房子。
房子虽不在市郊,却也离得不远,凌洲从规格出来,坐上飞行器一会儿就到了。
凌洲下了飞行器,抬头朝四周望去,这是一片建筑群,都是独立成栋的房子,而他面前的这一栋,就是当初先亲王住的那套。
凌洲往前走了几步,锈色斑斑的一人半高的大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凌洲伸手按上,用力一推,吱呀的门柱携着铁锈碎地的声音晃进了庭院。
凌洲抬步迈了进去,偌大的院子没有一丝生机,枯黄萎缩的杂草一丛丛倾斜着,近一人高的枯丛几乎遮挡了全部视线,轻轻一拨,就是漫天的枯尘飞灰,满是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