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逍遥的时候,满街跑。其他时候,大概率在家里吧。”
“没在家。”
“那我也不知道了。不过——”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他不会去明发广场了吧?”
明发广场,作为鹭岛老字辈的商业广场,已至暮年。
白天冷清寥落堪比鬼城,晚上大排档酒吧热闹喧嚣似不夜城。它的布局极其不合理,小街小道弯弯绕绕,易进难出,找人堪比大海捞针。
霍云天跟言和分头行动。街道脏乱污秽,人群推杯换盏,嘈杂纷乱。
两个小时过去了,两个人在东西两头通了个话,都寻个空。
霍云天郁闷地坐在路边石墩上。十步开外,低矮的游乐场围栏内,一只硕大破旧的海盗船载着三两个零星乘客,嘎嘎悠悠地飞驰。
云天小时候,曾被梅子青硬拽着坐过一回海盗船。但因为没有云霄飞车刺激,很被他嫌弃。
此刻,暗夜泼洒星子,凉意攀爬袭身。
他的视线忽然被游乐园角落里的一团影子抓住——高大低垂的树影下,一个男人猥琐地伏在另一个人身上。
借着昏暗的光线,他朦朦胧胧辨出那恶心男子上下其手的对象应该是他心心念的寻欢。
怒意如猛掷在心口的钢刀,击得他猎豹般冲向前,越过围栏,飞奔到树下。寻欢的上衣已被撩起大半,露出平坦的胸腹,裤子腰带松垮,能看到内裤的一角。
“放开他!”霍云天掐住男子的脖子,用力一甩,这个酒气熏天的家伙便破麻袋似的跌到地上。
“操。谁~谁敢动老子。啊~呜。”猥琐男踉跄着起身,还没站稳,又被云天飞来一脚踹翻,啃了一嘴泥。紧接着,一记记重踢如炮弹砸落在他身上,炸出一阵阵猪叫般的哀嚎。
寻欢仰躺在长条椅上,用梦语般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不要~”霍云天这才停下动作,转身向寻欢。猥琐男见状,趁机手脚并用起身,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着逃离了现场。
云天俯下身,帮寻欢整理好衣服,扣上腰带,准备将其横抱起来,寻欢却不住挣扎。
“不要~”他皱着眉,想尽量睁眼却始终睁不开,口腔里满是酒精发酵后的浓重气味。
云天箍住寻欢的臂膀,用生气又带着恐吓的口吻说:“是我,霍云天。再乱动,就把你扔这里。”寻欢立马安静下来,任他抱起,没一会儿就在霍云天怀里睡着了。
跟跑得气喘吁吁来碰头的言和道别后,云天开车载着寻欢回到了盛世豪庭的住处。寻欢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脸上仍挂着阴郁的神情,似乎陷在一个不舒适的梦里。
云天真是有气又心疼。
他把寻欢放平在浴室的枕木上,拼命搓洗,想把那臭男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统统搓洗掉,直到寻欢全身赤红,才罢休。
如果今晚他再晚到十分钟,是不是寻欢就被别人上了?云天咬牙切齿地想,他真应该再好好收拾那个猥琐男人一顿,把他□□那玩意踢爆,踢到断子绝孙才解气。
他用浴巾裹紧寻欢,抱回房间。寻欢弓着背,蜷缩着像个婴儿。云天从他身后搂着他,摩挲着他腿弯的麒麟环,轻轻地在他的后脑勺上印上一个吻。
“我渴。”寻欢的嘴唇干裂,不舒服地翻了个身。
“等下,我给你倒水。”云天一骨碌爬起来,冲到客厅,很快又冲回房间。
温热的液体,顺着寻欢的嘴唇、喉管,流进身体,他的意识逐渐恢复。
“我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十二点。”
“怎么回来的?”
“我抱你回来的。以后,你再也不许去明发广场。”云天把他整个人揉进怀里,身体枕在自己胸口,双腿搭在自己腿间。
云天见他不说话,追问:“听到没?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云天掰过他的脑袋,四目相接。寻欢的眸子沉默如山,云天的眼睛深潭似水。
云天吻上他的眼睛,寻欢合上眼。温暖的湿润的舌,吻过纤薄眼帘的每一寸。
“霍云天,我很难过。”寻欢整个人蜷缩地像个球。
“为什么?就因为跟常歌打架?”
“不只这件事。”寻欢抵着云天的下巴,两人身体的每一寸紧紧相贴。
寻欢每说一句话,身体的振动便如石子落在湖面荡漾开来。
被泪水淹没的少年时代
“我自小很皮,也很受宠。高中之前,都算得上平顺。高中后,我早恋了。”
云天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寻欢接着说:“对方是班里的一个男生,名叫郭阔,外号郭郭。我们经常在放学后一起打篮球,在每个动人的黄昏挥散汗水,痛快游戏。那段时间,每天都很开心,见到他是我上学的唯一动力。有一天,他生病请假,我才发现,我喜欢上了他。我自己也是个男孩儿,怎么可以喜欢另一个男孩儿呢?我藏着这个秘密,四处寻找答案,在每个深夜孤独求索。后来,我无意间在明发广场撞见了一对接吻的同志,才明白,我只是特殊群体中的一员。我希望郭郭也是,于是在高二那年的圣诞表白了。”
寻欢攥住云天的手,像是要寻找一个依托,云天则更用力地抱住他。
“表白像一颗极具杀伤力的原子弹,把他炸得满脸煞白,也摧毁了我们过往的融洽平静。次日,他妈妈过来学校给他办了转学手续,他拒绝见我,也不接我的电话。放学后,我一个人在冰冷的球场徘徊,篮球落在地面上,哐当哐当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我的心也很空。我就这么失恋了,当时我觉得自己进入到人生的至暗时刻。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