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叶禧刚刚聊得投入,都没注意到。
察觉有人在看,男人不动声色地掀了掀眼皮,目光穿过层层烟雾,捕捉到她的探究。
来不及躲闪,付迦宜呼吸一下放缓。
她看到他熄了烟,走向这边,在距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男人个子很高,她踩着两节台阶,刚好和他平视。
他看着她,用中文问:“没带伞?”
付迦宜微顿,轻轻“嗯”一声,抿了抿唇,想说雨很快就停了。
递来的黑色雨伞使她止住话匣。
男人说:“先用我的。雨暂时不会停。”
平静的口吻,雨声潇潇,和白噪音一起充斥耳膜。
付迦宜此刻的第一想法是,他讲中文跟讲法语完全不一样,一种谩不经意的轻佻,但完全不会惹人反感。
没时间思考太多,她鬼使神差地接过。
指腹不小心碰到他沾了雨水的手心,蜻蜓点水,触感丝丝温潮,带微弱的痒。
那时付迦宜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像一张编织网,抽丝剥茧,缠绕住她一潭死水的人生。以汤沃沸,刻骨铭心。
当晚,雨果真下了很久才停。
雨后路滑,泥泞难行,加上身心俱疲,两人都没有连夜赶路的意思,索性留在墓园附近的民宿小住一晚。
第二天,付迦宜按生物钟早醒,身旁的叶禧还在熟睡,眼睛肿成了核桃,额头敷着冰凉贴。
付迦宜没叫醒她,悄声进洗手间洗漱,穿戴整齐,到楼下吃早餐。
日上三竿,等叶禧收拾完行头,两人准点出发,一路向东,中途路过几个葡萄庄园,晌午抵达第戎。
城市最边缘有条上了年代的旧巷口,里面两排平房。这附近住的都是常年为生活四处奔波的人,不分种族和国籍,邻里间不太熟悉,平时基本没什么来往。
到付家任职前,阿伊莎领叶禧住在这里,最开始只租赁,前些年攒了一部分积蓄,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房子购置下来,也算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宿。
花一下午时间整理遗物,又将房子里里外外清扫一遍,天色将暗,付迦宜留在屋里继续收拾厨房,叶禧去街区买菜,回来做了两份鸡肉夹馍和法式洋葱汤。
食材不算新鲜,付迦宜平时养尊处优,但对吃没太大讲究,多少也能入口。
饭后,叶禧从整理箱翻出一本旧相册,扯两把褪了漆的藤编椅,和付迦宜坐在门口消食。
相册里是母女俩的合照,薄薄两页,实际没几张。翻到一半,想起昨天下葬的场景,叶禧抱着相册,眼眶瞬间红了,“小宜,你是不是也很难过?”
“的确很难过。”
“……那你是怎么忍住不哭的。”
付迦宜安慰她:“阿伊莎临走前反复叮嘱过,让我们一定不要为了她的离世伤心。她不想看到我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