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心里明明很清楚应该怎么做,又半点不想有所行动。
放空了不知有多久,马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着方向似是从后头赶过来的,到了车窗边才放缓一些。她便无意识地拉开了车旁帷裳。
外头现出刘郢的侧脸,后头跟着的是他那个侍读苏泓。
二人一身轻便装扮,领口和袖口都镶着保暖的皮毛边,连马鞍下都备了两层毡子,看样子是要一路骑马回宫了。
也是稀奇,这么一尊大佛竟然冬月还骑马回去?下头人也不怕冻着他们的太子爷。
苏泓见她揭开了帘子,架着的马儿步伐便慢了一些,与太子拉远了距离。
这场面莫名奇怪,申容纵然没放下车帘,可也没看着刘郢。她就低头盯着车窗下一道道的木条,忽然感到一阵心虚。
其实心里也是明事理的,上一世的刘郢可恨归可恨,可这一世的刘郢什么都不知道。那晚本是贴心贴己的枕边话,说着说着就受了自己媳妇的冷言冷语,心里岂能好受?何况前一段时间还刚被他爹冤枉过。这么设身处地地一想,不免泛起同情。
前头还犹犹豫豫地不大情愿去哄,这会人就到了自己眼前,还显摆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她忽然觉得这个头也不是想象中那样难低了。
毕竟这位太子爷受了委屈还肯主动过来见她,也是一种变相的低头了不是?
不想这口还没来得及开,刘郢先出了声。他正经一咳,也没转过头来看她,从来时起就一直是昂着下巴目视前方的。
“是我不好——”
“不该老拿那事闹你。”
申容一怔,僵硬地直视上他。
“别生气了。”
刘郢说这几句话时的语气也是格外生硬的。
若不是人就在自己眼前,申容怕是都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从前和刘郢亲密恩爱,她总不免在心里和上一世的田婉儿做比较,觉得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与田婉儿做过的。往往这么一对比,心里就瞬间冷静许多。
可是唯有此刻,唯有这两句话。她几乎可以完全确定,上一世的刘郢绝对不可能对田婉儿说出这样的话。不说田婉儿一直伪装体面,从不表现得过分了。就是刘郢也绝不会是哄着谁,给谁正经认错的性子。
太子说完这话,估计压根也没想着等申容再开口。马绳一扬,就迅速往前去了。后头的苏泓迅速跟上。两匹马儿似两道疾风从她面前呼啸而过。吹得她盘起的头发落了几小缕,眯起双眼,双颊也凉丝丝的。
等伸出脑袋望去之时,那人影已经成了一个小点了。
您还生气吗?
等刘家一家子人回了皇城。成帝念着接近年尾,又马不停蹄地吩咐了人去襄国接徐太后入京过年。
赶着宫中年前的一应准备,以及这几日堆积起来的政事,刘郢一回来就往丞相府去了,都没在太子宫坐下的。
金阳殿里倒是热闹,抛开桓林山行宫发生的一应事不提,大家伙就算略有耳闻太子夫妇冷战的事,也无人敢在储妃面前提一嘴的。
田婉儿这个良娣就更不敢了,尚且还被申容压着一头呢,脸上的每个表情,说的每个字那都是仔细打磨了才表现出来的,她本来也不是什么不堪一击的人,到了申容面前照样和和气气行礼问好。
申容自然是同她一样说说笑笑,纵然在桓林山的时候还不耐烦想着:早除了她早干净。但是一回来,这心里就莫名的安定了,仍能照着从前的节奏走。
恐怕是这皇城自带的压抑气氛吧,逼得人不得不理智下来。
“我是运气不大好,头一天好事就来了,一度畏寒到不能出门。好在行宫里头也暖和,叫宫里半分不差。下次再要安排着过去,我定要与母后说说,将你也带过去就好。”
“谢储妃,妾身也想去瞧瞧呢,老早就听说那儿修建的很是豪华了,山底下听说还有个暖泉,是不是也能泡泡澡了?”
田婉儿抬袖一笑,很是乖巧地过来与她捏起了肩,申容也没躲,余光里瞥了她一眼,顺其自然地阖眼享受起来。也不忘回她,“山底下的暖泉还在修,估计要用也等到后年去了。”
“不过——”她细如柳叶的眉尾微微上挑,轻声说,“曲欢殿内倒是有座美人池。已经有人在用了。”
田婉儿听完明显愣住,亮晶晶的眸子眨了眨,环顾了一眼四周,又暗暗收了回来。这申氏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说笑竟然都说到天子头上去了,这是刚回来就想给她立下马威?暗示自己这金阳殿里都是太子妃的人了?
田家女儿心下不屑,也着实没太畏惧,自上次贾良暴露以后,她也渐渐怀疑起了自己身边的人,除了一个一直跟着她的晚翠用着,其余人基本都不怎么用了。
难不成,她还以为能抓得住她?
心中虽是讥讽,面上却还是配合着打趣,“曲欢殿又哪是我们这些人能进得去的呀。”
“是呢。”申容就接话。
储妃和良娣皆是会心一笑。
再小坐一会,金阳殿内这太子妻妾的聚会也就散了。
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冷战,虽说是太子先低了头。可是这回宫的头一天,也是他先开始闹起了别扭。
下午听说从丞相府回来就先去了甲观,在里头和人说了一会子的话,再看了一会子的书,晚上就在含丙殿歇下了,没说召谁去伺候,也没说要往金阳殿过来。
申容也不装腔作势的继续矫情,傍晚往少府去过一趟,回来就踏着雪往含丙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