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桢?”文姝从被子里伸出手臂,摸索着抓到他的手,然后挠挠他的手心儿,察觉到有明显的抵抗,索性侧过身子看他,“我就猜到你没睡着,你板着脸不说话,怪吓人呢,我坐在那儿都困了,才敢过来找你。”
“安静些。”男人抽回手,侧身面墙。身后只静了一瞬,接着便是寝衣摩挲的声音,窸窸窣窣,好不聒噪。纤细的胳膊环绕过他的身前,搭在他心口,拨开两次,依旧赖着不走,他也索性由着她了。
转天,路喜去二爷院子里贺喜,公中拨了银子,要给二爷纳新姨娘。
二爷起先不肯,他虽是赌坊的怂包,却也做过风月场里的侠客,李家三个小子模样生的都不差,李鹤桢行伍出身,剑眉星目,是一等一的清隽公子,二爷虽亏耗了身子,可五官身量的底子好,他又拿的出钱,琴楼楚馆里救风尘的事情做得多了,常有儒慕向往、愿意与他春风一度的。
好皮貌的他自笑纳,给钱给东西,人家姑娘心里也乐意,只是他这人喜新厌旧,瞧见好的了就盼着更好的,一来二去,京都城里的名花在他眼里倒也无趣,少有瞧见一两个没挂牌子的新货,他才往那些地方走动。
比起逛窑子这事儿,他自己倒是更乐意去赌坊耍一耍,或输或赢,总要有个念想。
他连外头模样好的都不稀罕,叫他纳春燕那等丑货做妾室,他可不愿意。
“这都是太太的意思。”路喜不由分说,招呼婆子们去屋里布置。
二爷被推到一旁,拧着眉头沉默了会儿,又来和他商量,“甭管是谁的意思,也得听听我的意思吧。”太太才不管这些事儿呢,太太只管着不叫自己出去惹祸,不叫给大哥添麻烦就成,纳妾这些,太太连大哥屋里的都管不住,哪有心思去看顾别个?
“二爷有吩咐,您且说说,奴才回头禀了太太,凡是能给二爷办成的,奴才定不辜负了您。”路喜猜到八成是银子的事儿,嘴上敷衍,心里默默盘算,能从公中拨出的款项里扣多少出来哄甜嘴。
“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强按牛头去喝水,怎么不得两三千银子?”
“二百两。”路喜根本不理会二爷口出狂言,抬手比了二百两,拉着二爷就去账房支取,银子倒手,二爷掂了又掂,嘚!多少不是钱呢。
路喜把这事儿说给主子听,大太太也在跟前,便顺嘴提了平南侯府辛家的事。
“她家大伯娘亲口说的,那丫头非你不嫁,我瞧过模样品貌,也是极好的,他家与咱们家,门当户对,又是两情相悦,倒不失为一门好亲事。”大太太说着,眼睛直往儿子脸上瞟,这混小子倔得很,总有自己的主意,他若不点头,就是他老子回来了,也挟持不住他。
“母亲哪里听来的消息,我与他家小姐话也没说过,何来两情相悦?”李鹤桢笑着否认。
大太太见他没拿屋里那小蹄子说事儿,心下宽慰一些t,接着道:“怎么不熟,你和辛家二小子是同窗,那会儿你父亲去高阳书院接你下学,辛家丫头还总跟着马车一道回来呢。他家就这么一个女娃,又是粉雕玉琢的模样,别说是我瞧着稀罕,你父亲也总说要认她做干闺女,那是个人小鬼大的,冲着张嘴就喊爹,把她父亲气的跳脚,抢回怀里,又舍不得打一下。论真着些,你们俩说一句青梅竹马,也当得了。”
“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说的一两句玩笑话,不作数的。”李鹤桢淡淡。
大太太笑道:“作不作数,你也到了年纪,总是要成亲的。”整日里和那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厮混,风声传大了回头再闹出孩子,怕是没有哪家姑娘敢嫁过来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你兄弟不是,你是大哥,你不成亲,老二和老三两个也跟着你弄那么个留在身边胡闹?”
知他已经动心,大太太也不急着催他做决定,只语重心长的劝道:“怪只怪你父亲贪玩不上进,若他有本事能将你庇护羽翼之下,莫说是你讨一个文姨娘,就是书姨娘,纸姨娘,十个八个堆在院子里,我也不说一个字儿。”
“儿子想想,叫我回去想想。”李鹤桢没有当即给决定,只是起了这个念头,就烙在心里,久久不能抹去。
又几日,舞阳公主设宴,请了几家小子们去府上打球,帖子也送到了永安候府。
李鹤桢从前是鲜少应这些邀约的,只是舞阳公主乃辛家小姐生母,平南侯又是冯合的恩师,于公于私,这马球他也得去跑一场。
“怪热的,怎么想起玩这些?”文姝一边伺候他穿衣裳,一边嘴里碎碎抱怨,生怕他一时来劲儿了要带着她一起。
“我有正事见平南侯,不好不去,也不得不去。”李鹤桢道。
“是他家啊。”文悦喜出望外,“那正好,若是他家,我也有个不好不办,不得不办的事情。”
她拿了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往里头放一枚自己拜过菩萨的铜钱,捧着交他手里,“一行道长游离至京都,现暂住在平南侯府,为舞阳公主奉为座上宾,京都城各家盼着他帮忙开光的人多了去,却个个被拦在了平南侯府高高的门槛外头。好容易得了机会,还劳烦你替我讨个人情。”
“求这个做什么?你若诚心,去相国寺、石清观,不都是一样的。”李鹤桢嘴上说着,却将东西交给路喜带上。
“那怎么一样。”文姝打开郝玉新送来的一尊送子观音,跟他解释,“一行道长乃出世大能,京都城的达官贵人们只知道他有观星卜卦的本事,却不知他未出家前是我们瓜州人,做法求子的本事更是了得,只这一枚铜钱,过了我的手,再由他开光增福,不愁我不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