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江灵殊在凤祈宫过了四年的上元节,这一次也不由感叹:“每一年都比前一年更华丽盛大,师父用在吃喝玩乐上头的心思还真是永远只增不减。”
二人?为细赏花灯,便?如游园一般慢慢走着,其间又碰上许多师妹一道同行。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盏不同的花灯,大家一齐向凤鸣殿中去?,前前后后三三两两走在路上,便?好似一条灯龙般蜿蜒而行,耳畔嬉笑?喧闹声?声?不绝,热闹非凡。
“虽然听起来吵闹些,可着实比前几年更像是在过节了。”江灵殊边欣赏花灯边感慨道。
“那时候,宫里一起过节的是不是也只有师父、师叔和师姐了?”灵衍仰面?问她。
“是啊,”江灵殊点点头,忆起从前,“那么大的殿里,就?只有不到十个人?一起坐着吃饭,虽有歌舞,可还是觉得冷清。我一直觉得自己不爱凑热闹,但每当身处热闹中时,却?又不由感到高?兴。”
“这样啊……”灵衍若有所思,不知怎地忽然便?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来,大胆到连她自己心里都反复思忖许久,才敢借着四周人?声?鼎沸,悄悄附在江灵殊耳边道:“师姐既喜欢身在热闹里,山下云隐镇的夜市灯会,岂不更是热闹?”
江灵殊闻言,心内一惊,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才皱眉低声?道:“说什?么呢,你可不要乱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不是乱想。”灵衍不依不饶道,“今日接连两宴,大家又玩闹了一整天?,可不比平日练功习武时轻松,定会如常早早歇下。我和师姐宴毕回去?,便?将灯熄了佯装已睡,难道还能有人?来打搅不成?再说以师姐和我的轻功,飞出山门岂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又何愁偷偷溜出去?会被发现?我就?不信……师姐心里便?不想。”
“不成,这也太胆大妄为些了,实在不成。”江灵殊满口回绝,一颗心砰砰直跳,脚下的步子都快了许多,“且之前下山的事仍叫人?心有余悸,又怎么还敢不尊师命这么晚跑出去?。”
灵衍却?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松动犹豫,于是加了把劲劝道:“师姐不必担心,那日凌霄派的慧剑长老不是说了,他门中人?已追着那人?南下去?了。且既已露了行踪被两个门派盯上,那些邪魔歪道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派人?来。再说,我与师姐经那夜一战,已不同于从前了,何必担心?”
“可这样做实在太过冒险,万一要是被人?发现,我真是不敢想……”江灵殊咬着唇,心中纠结不已,上元节的夜市和灯会她不是没见过,自然知道多热闹有趣。若说不心动不想去?,确实也是假的。
“师姐,”二人?已于凤鸣殿中落座,灵衍又看?看?周围,抓紧鼓动道,“你我一直安分守己勤谨上进,就?这么放肆一回又如何?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莫要留下遗憾才是——”
“别说了,”江灵殊低喝一声?,咬咬牙道,“我,我去?。不过,咱们宴毕得先回去?好好商量一番。”话一出口,心中却?又有几分后悔,觉着自己也实在太意志不坚了些。
“这个自然,”灵衍见自己终于将她说服,喜不自胜,也不给她再犹豫反悔的空隙,径自倒了一杯茶给对方,自己则举起一杯梅雪酿,“上元佳节,良辰盛景,衍儿敬师姐一杯!”
晚宴终于开始,比午宴更要盛大几分,不断有婢女送来着各式美食。然她们二人?虽然饥饿,却?都惦记着灯会上的那些小吃,怕一会儿没了肚子,故而席间几乎没动几筷子,只勉强食了每人?一碗的六个元宵。期间一直恍恍惚惚看?着歌舞,听旁人?聊得热火朝天?,满心里都是待会儿下山的事,既紧张又兴奋。虽然什?么都不曾露痕迹,却?也是心中惶惶,唯恐被其他人?看?出些什?么来。
宴毕,众弟子一齐向宫主和诸位殿主行礼离开,江灵殊和灵衍一步不停地出了凤鸣殿,方觉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许。
正欲回去?,身前却?走来几个小师妹挡了去?路,又嬉笑?着推了她们中一个最大的出来。那师妹红着脸对江灵殊与灵衍二人?扭扭捏捏地道:“大师姐二师姐,咱们几人?打算去?河边放花灯许愿,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同去??”
年纪小些的师妹总是会对师姐有些依赖之心,若在寻常她们自然答应,可现下却?是为难。
倒是灵衍反应快,扶额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嘴里不清不楚道:“什?,什?么?我没听清,你们,再说一遍?!”
“二师姐这是……醉了?”
江灵殊忙扶了灵衍,一脸歉疚地对她们道:“是啊,只可惜她这个样子,怕是不能与你们一同放河灯了。”
“无妨无妨,”几个师妹也是懂事知礼的好孩子,忙摆摆手道,“二师姐的身子要紧,两位师姐快些回去?休息吧。”便?目送江灵殊扶着灵衍一步步艰难离开。
“你骗起人?来倒快。”走得远了些之后,江灵殊悄声?在灵衍耳畔笑?道。
“那还不是见过师姐醉酒的样子,才能有这般精湛的演技嘛。”灵衍睁眼吐了吐舌头,气得对方暗暗拧了她一把。
回到风霞殿内,二人?将门一关,便?拉着阿夏商议起来。
刚开始说时,阿夏自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一方面?担心她二人?又遭遇不测,一方面?又怕被人?知道,那她们三个便?都逃不过一番严厉责问。但耐不住江灵殊和灵衍又是恳求又是保证的说了一大堆,想着自己终究无法左右她二人?的想法,最后也只得答应,成了同谋,只是没忘了再三叫她们一定要快些回来。亲眼看?着两人?从风霞殿后门悄悄溜出去?之后,便?将殿内的灯火全部熄了,自己也躺下休息,只当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