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这会子实在不必如此,”灵衍活动着手脚对江灵殊道,“比武大会未时才开始,距此足足还有三个多时辰,料想那些宾客们一路风尘仆仆赶过来,总得好好睡上一觉,不会这么一大早就爬上山的。”
她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然江灵殊只是抚了抚胸前垂发,旋即便又正正经经端站着,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道:“我何尝想这么累,只是你我现在站在这里,便是凤祈宫的脸面了,若稍有不慎行止不端落入旁人眼中,到时可是悔之不及。”
“是——”灵衍垂首拉长了声音应道,见对方始终如此严肃,自己便也活泼不起来,只得一样好好站着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前方山道上终于出现两人,江灵殊仔细一瞧,不禁欣喜自语道:“是爹和娘,他们竟来得这般早。”
灵衍不觉一愣,看着对方面上满是由心而发的激动与欢喜,如孩童般真挚自然,心中也为她高兴,转瞬间却又有一丝细微的酸楚浮上心头,忙定了定神,与她一同笑着迎接来人。
江母与江父看上去不过三十余岁,皆身着深色锦袍,极恩爱地挽着手缓缓走来,目光慈爱地落在自家女儿身上。
“爹,娘。”此时没有其他宾客,江灵殊为二人行了礼,声音中带了丝为人子女的娇气,倒又是一种灵衍不曾见过的模样。
“爹娘想你想得紧,所以早早便赶来了。”江母轻轻握着她的手道,“且稍稍避风站着,免得着了凉。”
“女儿无妨的,”江灵殊说着,拉过灵衍到自己身边,“这便是女儿先前在信中提到的灵衍师妹,与我朝夕相伴,亲厚非比常人。”
“见过伯父伯母。”灵衍不知为何忽地羞怯起来,声音细如蚊蚋,心内也深觉自己太过扭捏。其实她这番小女儿家的情态,落在旁人眼里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
“长得真是漂亮,倒把你给比下去了,”江母真心称赞道,“是个惹人怜爱的姑娘。”
江灵殊和灵衍都笑了,江父江母紧接着又嘱咐二人几句,便叫她们先忙,随阿夏往安排在旧殿的住处去了。
“师姐一家真是和睦。”灵衍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莫名感叹了这么一句。
江灵殊听出其中的惆怅,默默牵了她的手,又轻声道:“衍儿也是我的家人。”这是她的真心话。
这句话简短,说出口亦是轻飘飘的,却有如千斤重一般沉沉压在了灵衍心上。她眼眶一热,心中感念自己何其有幸,竟真的能被对方当作家人看待。
“师姐……”她颤声唤道。
“怎么了?”
“听闻传说中,极北之地有一族,一生只能活在黑暗里,却心心念念想要逐光,可惜终究无望,只能想象着光的样子,聊作慰藉。”
江灵殊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讲了这么个奇奇怪怪不伦不类的故事,但觉得这故事毕竟过于晦暗,于是说道:“就算只能活在黑暗里,但心中有光,总不算太坏。”
“是,正是如此。”灵衍的声线里忽地带了几分兴奋,却如同强压着一般怪异地低声道,“师姐你,你就是我……”
她言语激动不似寻常,说得又有些含糊不清,江灵殊只得紧张屏息听着。
却到底没能听个完全。
比武大会(二)
灵衍只差几个字便要说出自己心内所想,来访宾客已几乎快走到了二人跟前,倒让两人一惊,尤其江灵殊在看清来人后更是讶异慌乱,匆匆拉灵衍略施一礼,行动都似有些不利索起来。
虽然多年未见,但她仍是一眼认出,来的数人是白夜山庄庄主一大家子。
刚才正走着神儿,骤然相见毫无准备,她虽心中坦荡,却也因先前阿夏所言颇有些不自在,忙稳住心神问了好,接过玉章记录在册。
白母与白父,以及白溟几个同宗的兄姐都面带笑意望着她,一边暗暗推搡着白溟。白母和善笑道:“到底成大姑娘了。”又递了个眼神给自己的儿子,白溟便不得不站出来问了句:“灵殊妹妹好。”
江灵殊无话可回,连相视都觉着难为情,只微微点头低声道:“好。”倒是白溟之姐白月一半打趣一半解围道:“好了,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江家姑娘也不好意思,等回头再见叫他俩单独说话便是。”
她这么一说,白家的人连连称是,却让江灵殊面上越发烧得慌,还是灵衍立刻在身后吩咐了一个婢女上前领他们前往住处,解了她的窘境。
从注意到江灵殊神色不对起,灵衍便已猜出了七八分,悄悄地往后站了站暗自打量,见来者身份果然与她所想无异,心中冷哼一声。及至白夜山庄一行人随婢女远去,仍旧冷眼瞧了许久。
江灵殊长吁一口气,回头对她道:“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机灵,还不知要尴尬多久。”
灵衍闻言,笑了笑,没有回话。
“对了,衍儿方才想说什么来着?”江灵殊想起她那句话不清不楚又没说完,怕自己若不提起会叫对方失望。
“没什么,”灵衍淡淡道,“不过是些无趣的小故事,现在想想,也不值当讲给师姐听。”
她方才一时情动,有些失态,差点说出些什么了不得的话来。最后忽地被打断,心里也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不快,但总之是有几分失落和怅然。
江灵殊一心想着不可再走神,因而并未追问,只点头道:“也好,等此番事毕,你再慢慢讲给我听。”
接近正午时分,到达的宾客越发多了。好在二人分工协作,一个查验玉章,一个比对着先前的记录一一勾画,又兼有婢女帮衬,倒还应付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