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衍想起对方前一晚所说的话,确实是有提起过要服些什么药,难怪她大病未愈,还坚持了那么一早上中途不见疲累。但现在看来,这药着实是有些副作用的。
想到这里,她按住江灵殊的手道:“师姐,万万不可,这药于身体有害,切不能再服。你听衍儿的,喝些提神顺气的茶汤也就罢了,虽没那么管用,至少也不会让你这般难受。”
江灵殊摇了摇头:“比武大会一开始,我恐怕是头一个要上场的……”
灵衍见她仍旧执拗于此,气不打一处来,回头问阿夏道:“那药呢,拿来给我瞧瞧。”
“啊?哦。”阿夏愣了一愣,傻傻地取了个白玉葫芦的小瓶来,上面也只贴了“定神丹”三字,看着倒并不起眼。
灵衍拔开瓶塞,倒出十余个黑乎乎的小药丸儿来,低头嗅了嗅,似有一股极清淡的花香,倒是令人格外舒爽的气味。
“衍儿,你要做什么?”江灵殊看她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由有几分警觉。
灵衍并不答话,走到窗前推了窗子将手中的药丸尽数向外一扬。
江灵殊张了口,阿夏掩了嘴,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灵衍拍拍手,走回江灵殊跟前:“就算师姐怨我恨我,我也不后悔自己所作所为。”
“你——”江灵殊确实生了气,可看着对方那副恳切的模样,却又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千愁万绪,最后都只化作一声叹息。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怨你,更不会恨你。”对灵衍,她永远狠不下心说什么重话,“只是你也别多想了,那药里不过是几味寻常草药,为求见效快所以加了剂量。”
灵衍安下心来,无言地站了一会儿,又小声提醒道:“只是折腾了这么许久,离比武大会开始只剩半个多时辰了,我们还要理理仪容,也总得先旁人一步到的。”
江灵殊无奈地点了点头,又揉了揉太阳穴,从榻上下来,先喝了茶,又坐到镜前梳发补妆,动作轻巧迅速,先前那阵药劲似乎已完全消退,只是终究不能精神如初了。
“师姐,你还没吃饭呢……”
“无妨,”江灵殊取下雪练,对她柔柔一笑,“我们走吧。”说完极潇洒利落地回身向外走去,脑后发丝微微扬起,恰扫过她的胸前,留下淡淡的桂花香气。
灵衍手持墨染在后面怔住,明明扑了红粉搽了胭脂,可那个笑容却依旧苍白乏力。
只有她看得出。
虽然一路无话,但她贴心地紧挽着对方的手,若再出什么状况也好立刻扶住她。这么慢慢走着,一路上碰见许多宾客,她二人也只能不厌其烦地一一上前问好,灵衍已分不出有些人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倒是江灵殊都还记得清楚。
不多时,她们岔入一条隐蔽小路,果然周身立刻清静许多,连前方不知是谁的交谈声都听得格外清晰。
“师姐,咱们要不要……”灵衍压低了声音询问,江灵殊摇摇头,反放慢了脚步,细细听起来。前头两人谈得正欢,亦不曾注意身后是否有人。
“你说这凤祈宫不过一群娇滴滴的女人,怎么就能这么富裕?又在这青山绿水的地方建门立派,比咱们孤鹫岭那荒凉地界的苦日子可好上太多了。”
“嗨,谁说不是呢,也是她们好命,云山这地方物产丰饶,就那么一小块地上一年四季长出来的东西,便不知能换多少银子呢。”
“我看,她们那些功夫花花绕绕的,一点儿都不实在,未必能有多厉害。”
“那是,哪比得上我们……”
二人渐渐远去,江灵殊和灵衍攥紧了拳,心中自是愤懑不平。
“他们那个破门派统共派来两人,还都是这等货色!”灵衍咬牙道,“在别人的地盘上做客,还如此妄议主人,看来不过是人面兽心鸡鸣狗盗之辈罢了。”
江灵殊摇摇头:“这只是我们听到的,还有许多没听到的,更不知有多难听。人前人后,本就都是两副面孔。只是,说什么都不如以实力服人。”
“师姐说的是!”灵衍点头应和,转念一想对方这下肯定更要在意一会儿的比武输赢,不由又觉苦恼。
奉雪台上,人已来齐了大半,晨星招呼二人坐于自己身旁。江灵殊抬起头,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双亲,冲他们点头一笑,复又低下头去,将满目心事悄然隐藏。
灵衍紧紧握住她的手,仍能感受到微微的颤抖,想必临到关头,对方已然紧张到了极致。
事实也的确如此,此刻场上喧闹,江灵殊却什么也听不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她来说就如等待着刑罚的倒计时。
其实以她的功力,就算病中虚弱些,也算同辈中的佼佼者,只要放平心态正常发挥,未必赢不了,只是被“责任”二字束缚得太紧,反而受其所限。
眼见着时辰到了,全场一片安静,晨星已起身宣读那些她最不爱说的“客套话”,比武大会就要开始,灵衍见江灵殊仍旧垂着头,轻轻晃她也不搭理,满心焦急,悄悄四处望了望,到底也无人可以相助。
晨星说完后,方才她俩在小路上偷听见说话的无理之人的其中一个站了起来,粗犷大声道:“晨宫主说得很是,今年亦是咱们孤鹫岭头一回参加这比武大会,实在有幸,在下已等不及一观各位的武艺。听闻历来都由主持比武大会的门派弟子先行上场,却不知今日谁自愿打这头阵?”
此人举止浮夸粗鄙,莫名其妙站起来说了这许多的话,叫不少名门中人心内暗笑不屑,只是未显露于面。虽然他说的确是实话,可如此上赶着推人上台的样子实在令人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