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只觉得她聪明又勤快,看不出毛躁来,”灵衍吮了吮沾了汁水的手指道,“想必待师姐成为宫主之时,阿夏便是新的大总管了吧?再不济,也是如春蕊一般的地位。”
江灵殊一愣,虽说少宫主带着贴身侍女的原因的确如此,可她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敏锐地想到了这里,又这般直接地问了出来,除了点头称是,倒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与灵衍相处得越久,她心中的谜团和疑问就越多,甚至有想要去向晨星一问究竟的念头,但也终究只是想想。况且灵衍除了偶尔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早熟之外,在她面前一直都十分恭顺乖巧,自己也因为这个小师妹的到来开朗了不少。若真在背后悄悄打探些什么,恐怕会伤了她的心。
“对了,方才说到练剑的事,今日师父提起,我倒是忘了,明儿我便带你去云若师叔那里,请她为你铸一把好剑,如何?”
灵衍果然欣喜,连连点头道:“师姐的剑也是云若师叔所铸么?”
“自然,”江灵殊表露出几分崇敬之色,“听师父说,云若师叔自幼便学得了铸剑的功夫,每每铸剑时总不许旁人靠近,自己不饮不食好久。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是方圆百十里闻名的铸剑师了。不过,她只为凤祈宫的人铸剑,于外人只是时不时指点一二而已。”
“真看不出,云若师叔那样一个温婉娟秀之人竟会铸剑……师姐可否让我瞧瞧你的剑?”
“好,”江灵殊下了床,小心翼翼从剑架上将那把剑取下双手捧与灵衍,“仔细看吧,若要试试也无妨,只小心别伤了自己。”
那把剑极其轻巧,捧在手中宛若无物。剑柄刻有三朵五瓣梅,其中最大的一朵边上刻了一个小小的“殊”字,末端坠一穿了黑玉的黑白双穗。剑鞘漆黑如墨,自下而上盘绕着一株嵌银梅花并几片花瓣,除此之外再无装饰,倒是简单雅致得很。
灵衍细抚着剑鞘上的梅花,轻叹一句:“真美。”
“这是云若师叔问我想做些什么装饰时,我立时想起风霞殿中那株红梅,便有了这么样的剑鞘。因最后剑成时是以经年收集的梅雪雪水冷却,所以就取了个名字叫作‘雪练’。”江灵殊解释道。
“如此清雅之名,倒的确像是师姐的剑……”灵衍透过窗子的缝隙望向外头,那红梅衬着白雪的模样的确美艳至极、风姿出众,可旁边那杆翠竹却也是坚韧挺拔,颇有风骨。与梅相映相依时,倒如同风雪中一对不离不弃的侣伴。
“那我便以竹作纹饰吧……”灵衍垂眸轻声道。
江灵殊会意笑道:“极好,竹纹清新大方,又可意喻你我二人如这竹与梅一般相携共进。”说完便去取纸笔来打算画样子。
灵衍将剑横握手中,才刚将剑鞘拔开一小段,剑身亮光便已抵挡不住地迸射而出。待全然显露时,只听一声清脆铮鸣,剑尖微颤,足可见硬度与韧性都恰到好处。
“果真是把好剑。”灵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接着便将剑收了回去。
“衍儿快来看,”江灵殊坐在桌边唤她,“这是我这把剑的图纸,没想到我竟还翻得出。”
她将图纸摊开抚平,指着上面每一处一一讲解着。
“你瞧,这上头标的长度与宽度,恰适宜我们女子,且又与凤祈宫的武学相合,倒不需要再改些什么。至于剑鞘上的纹样,你可要自己画么?”
灵衍默默将那图纸细看了看道:“若我想要比师姐的剑再长上几寸、硬上一度呢?”
江灵殊骤然无话,思忖片刻才回应:“若你喜欢,自是可以,只是你当真确定这样便真正适合自己么?”
灵衍唇边浮起浅浅笑意:“师姐放心,衍儿心中有数才会如此说。”说着研墨提笔,拿了尺子自己有模有样地画了起来。
江灵殊在一旁陪着她,时不时地丢个果子递杯茶水,灵衍终于忍不住笑劝道:“师姐,别再喂了,我都快撑着了。”
“好好,我这不是怕你乏了么。”江灵殊笑了笑,转头问阿夏,“现下什么时辰了,请人将衍儿殿中整理下,预备休息吧。”
阿夏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道:“已快到亥时了,的确是该休息了,我这就去。”
“你慢慢画着就是,我不过让人先准备着。”江灵殊生怕灵衍误会着急,忙多嘱咐了句。
灵衍笑着搁了笔:“我已画好了,请师姐过目。”
江灵殊凑过去瞧着,果然剑身剑鞘俱已成形。长度与她说的一般长了些,剑鞘上以一竿修竹与数片竹叶为饰,且位置分布皆与她剑上的梅花相对,倒算是一份巧妙心思。
“这剑身为何用淡墨晕了颜色?”江灵殊好奇问她。
“剑如墨染,沾血时便不觉脏了颜色。”灵衍低头答着,叫人看不清她面上表情。江灵殊却是倒吸一口冷气,虽然这话倒没什么错,日后行走江湖也难免动武,但从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便总让人有些心惊。
“这话你只与我说就是,千万别告诉了别人。”江灵殊忧虑地看着她道。
灵衍无声地点头答应,心中却是自有主意。谁可说,谁不可说,她本就一清二楚。若对谁都全然藏着掖着,扮作无知小儿,反倒不如以这样的坦诚直白换几个真心亲近的好。更何况日后宫中弟子越来越多,就算她是宫主的徒弟,终究也有失去瞩目的一天,比不得江灵殊坐着少宫主的位置,不论何时都是第一耀眼的人物。
“好了,时候不早,我送你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便带你去云若师叔那里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