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斐然回道:“大五岁。”
伍夫人算了一算,原来是二十四,或者说是二十三周岁。她从丈夫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向斐然也许会在今年冬假时来公司待一阵子。
伍家有自己的家族信托,这是当然的,他们已很久不做实业,倒是持有一间投资公司,在华尔街专业人士的顾问下,做得还算风生水起。日前向家来电,说明了情况,委托他们安排向斐然实习。
向家情况颇为复杂,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向联乔此前收养的那个儿子,如今事业规模庞大,是完全值得伍家重视的。
念及此,伍夫人展颜问道:“你在哥大念什么?”
需要进入投资公司实习的,想必不是金融便是其他的什么商科了。
“植物学。”
伍夫人面带微笑,眉心却一蹙:“……什么?”
“植物学,Botany。”
在伍夫人呆滞的目光中,向斐然点点头:“前厅的千代兰不错。失陪。”
说罢,他自她身边轻巧越过,叩响了面前的那扇书房门。
伍家的长辈跟向斐然爷爷向联乔于年轻时相识,两人曾一同游历祖国大好河山,后来,随着向联乔的任职足迹越来越远,又在身份上多有不便,便很少见面了。
因为这一点,伍家家主伍兰德对向斐然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欢欣和热情。
听说他博士攻读的方向是植物学后,伍兰德颇为了然地说:“以你的专业背景和学术能力,将来回了你父亲的公司,一定大有作为。”
向斐然勾了勾唇,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他父亲的公司做生物和医疗方向,故而伍兰德才会有此一说。但他并不知道,向斐然研究的方向是植物的分类与演化,跟他以为的专业背景相去甚远。
更何况……父子关系冰封,他今天来赴宴,也纯粹只是看在了向联乔的拜托上。
几句聊完,将向联乔思念故友之情带到,并谢绝了伍家安排的实习后,向斐然起身告辞。
伍兰德擎着雪茄送他出门,像是不经意间提到:“听你一说植物学,我倒想起来了,楼上有一些藏书就是有关这个的,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伍家收藏颇丰,伍兰德曾拍下过一件流失海外的汉代珍品捐赠回国,轰动一时。顶层阁楼专为书藏字画打造,是伍宅十分引以为傲的一部分。
伍夫人在一旁搭腔:“好像有一份,是卢梭的……”她不太确定地笑笑,“也许是我记错了?他应该是个思想家。”
出乎她意料的是,眼前一直冷淡疏离的青年,在这一句话后掀抬起了眼眸。
他罕见地主动开口:“卢梭曾给他表妹的女儿写过十一封有关植物学的信,合集出版时,被命名为《植物学通信》。”
伍夫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么,一定很有科研价值了?”
“没有。”
“……”
“有一些人文和博物学价值。”
“……”
向斐然沉吟数秒:“我记得,这些信件的原函应该在德莱赛尔夫人后人的手上。”
德莱赛尔夫人就是卢梭的表妹,他认为伍夫人应当有能力在前后语境中推敲出这一身份。
伍夫人没有推敲出这一层,但这并不妨碍她微微地仰了仰本就已经很笔直的脖颈,微笑道:“也许这些故纸堆兜兜转转,恰好这一世就该在这一间阁楼。”
向斐然唇角稍抬,一抹不带情绪的笑转瞬即逝。
“我猜你一定跟Alan他们谈不到一起,他是小孩子,只知道喝酒胡闹。”伍兰德早把他的兴致索然看穿,用另一种方式高明地留客道:“不如,我带你去阁楼,翻一翻那些卢梭亲笔写下的信件?”
这本书的中文和法文版向斐然当然都已翻过,信件里关于植物的辨析和一些科研论断,如今看来有诸多疏漏和臆断之处。但这毕竟是卢梭,是他曾经送给过一个小女孩的礼物。